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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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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更壮实了。”

    这模样,像极了看自家会跑去隔壁邻居田里吃饭的懂事牛羊。

    “爷,小远也来了。”

    “山大爷。”

    “嗯嗯,小远侯。”山大爷伸手抓向牌桌上的钱,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打牌时拿钱会晦气,等晚上,大爷买熟菜给你吃。”

    “好呀,山大爷。”

    李追远扫了一眼山大爷面前的那一叠钱……嗯,已经浅到无法再用“叠”这个字了。

    开始抓牌了,山大爷嘴里叼着烟一边摸牌一边和润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李追远就站旁边安静地看。

    没多久,山大爷就输了三把,两把地主一把农民。

    样本太少,李追远目前还不确定山大爷牌运是否真的差,可至少确定了一点,山大爷牌技是真的很一般。

    这种牌技又差又爱玩的牌友,到哪儿都备受欢迎。

    不过,李追远并不打算在这里下场,斗地主节奏太慢,而且还牵扯到配合问题,赢钱效率不够高。

    李追远拉了拉润生的胳膊,润生会意“爷,我先带小远回去了。”

    “嗯,好。”山大爷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他已经输到兴头上了。

    润生骑着三轮,将李追远带到一个大的堂口,民房外搭了一个棚子,里头有八桌人正在玩,有打斗地主的也有打桥牌的,最大的那张圆桌,则有九个人在炸金花。

    炸金花这种赌博,得人多才好玩,才能“诈”起来。

    “润生哥,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了么?”

    “嗯,记住了。”润生拍了拍胸脯,然后走到圆桌空位处,坐了下来,“加我一个。”

    圆桌上其他人都愣了一下,目光打量着润生。

    西亭镇位置四通八达,小堂口基本是本村人玩,大堂口则外村人多,所以不少人都不认识润生。

    主要还是润生的年龄太尴尬,你说他还是个孩子吧,这个块头这个年纪,也不能算了,可你要说他是个大人吧,又有点稚嫩。

    牌桌上的人不喜欢和小孩打,一是传出去不好听,二是小孩子兜里往往也没几个子儿。

    堂口老板是个矮胖子,他对润生挥挥手“润生侯,别闹,你爷不在我这里,你去别处找找。”

    “我说了,我要玩!”

    润生故意冷着脸,然后把李追远给他的钱,全拍在了桌面上。

    桌上人看润生这架势,再看看拿出的钱,都默默点点头,老板也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去倒茶,嘴里嘟囔着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润生有些紧张,却依旧继续绷着脸。

    这一轮牌局还没结束,还剩三家在闷。

    李追远目光一一扫过圆桌上的九人,将他们的面相全部记住。

    炸金花就三张牌,技术含量比斗地主要低太多,运气成分也就是牌运占主要因素。

    按理说,要想稳定赢钱,玩这个很不明智。

    但李追远有自己的方法,他将这些人面相都记住后,接下来看牌拿牌时,这些人的任何微表情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精明的老赌徒会擅长隐藏甚至欺骗,但这没关系,《阴阳相学精解》里,那海量的面相图鉴,相当于在李追远脑子里建立了一个庞大的资料库。

    再会伪装也不可能一点破绽都不露的,这世上肯定有这样的高手,但李追远相信在村里肯定碰不到,因为他们不会像自己这么无聊,跑村里堂口来挣钱。

    这一轮结束,润生上了底。

    连续三把,润生都是看牌后就丢,闷都不闷,而且丢牌时,都是故意掀开来丢,一点都不藏。

    这是李追远要求的,他需要丰富一下自己的样本,比如什么大小的牌型对应的微表情表达。

    当然,润生这三把牌都很烂,一手都不值得跟。

    好了,样本数据收集完毕,也很详细,因为桌上的人,也喜欢掀牌,不喜欢藏丢。

    李追远默默地往润生身边靠了靠,润生则挪了一下屁股。

    下一轮牌时,牌几乎就在了李追远的面前。

    这一幕,让桌上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们是有些不满意的,润生还能算小伙子了,可润生身边这孩子也实在是太小了。

    不过他们既然坐在一起,也就不便再说什么,毕竟,父亲打牌时把儿子抱怀里让儿子摸牌的都有的是。

    李追远拿起钱,丢上去,跟着小闷了一手。

    “这孩子是谁家的啊,长得真白嫩。”

    “衣服也不错哦,穿得挺洋气。”

    桌上人开始对李追远进行评价。

    李追远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即刻开始,牌桌上所有人,对眼前的小男孩,都是处于“明牌”状态。

    这不算作弊,因为“察言观色”本就是炸金花的玩儿法。

    闷了一圈后,有人看牌丢了,有人看牌继续跟。

    李追远掀开自己的牌,是一对5,比较尴尬的牌,不过,看牌跟的那两个,一个是小牌诈一下,一个没自己大。

    三个人看牌跟了,余下的也都不闷了,开始看牌。

    李追远心下放心了,因为他“看见”了,全场自己牌最大。

    最终,唯一剩下的那家,还想加大筹码吓唬一个小孩,却没吓成功,最后开牌输了,润生站起身,把钱撸回来,然后请下位的人帮忙洗牌,再请上位的人帮忙切牌和分牌。

    因为李追远个子小,而润生抓牌的手笨,连分牌都不利索。

    同时,这也是为了避免赢钱后可能会出现的麻烦。

    下一轮。

    李追远闷完一手后,看牌,一对a。

    然后接下来每个看牌人的神情都落入他眼里,四圈后,还剩下五个人。

    让李追远有些意外的是,那四个人,都是10以上的大对子,但自己也不慌,毕竟对子归他管。

    因为牌都不错,又熬了几圈后,互相开,最后,李追远靠一对a赢下所有对子同行。

    钱池里,也很丰厚,润生起身收钱时,激动地呼吸都在颤抖。

    第三轮,老规矩,闷一手后,看牌。

    金花,而且还是顺金。

    这个牌,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几圈下来后,李追远现还真有要说的,因为排除自己余下五个人里,两家顺子,三家金花。

    李追远不禁在心里感慨这么配合的么?

    这一轮,大家上得更多了,也更持久,最终,没意外,李追远赢了。

    被开牌时,李追远还装作很是纯真地问道

    “是不是还有喜钱啊?”

    润生站起身,心里几乎在大喊好多钱,好多钱!

    其实玩这个,不是拿大牌就能赢很多,有时候拿大牌没人跟都丢了,可能就只能收个底。

    只有好几家牌都不错时,钱池才能厚,血腥厮杀后,赢家才能吃得流油。

    下一轮,闷一手,看牌。

    李追远表情一直都是腼腆,但心里还是起了波澜。

    666,豹子。

    自己今天手气,有点好啊。

    然后,随着大家都开始看牌,李追远“确认”了,其余还在的5家里,2家顺金,2家金花,1家顺子。

    这……

    无法避免,一场腥风血雨被掀起。

    最终,李追远和最后一个主动开自己的人开牌,牌桌上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附近桌子上打牌的人也都离桌来看。

    豹子虽然不太常见,但也不罕见,可拼成这样的,是真的少有。

    “新手火气旺啊,看来。”

    “这孩子,今儿手气真好。”

    “哟,这已经赢了多少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李追远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今天牌运好像确实好啊。

    润生已经把旁边瓜子袋子里的瓜子倒出去,用袋子装钱了。

    他忽然感到疑惑小远和自家爷爷,赌的是一样的博吗?

    自他懂事起,他都没怎么体验过赢钱是什么感觉,更别提这种赢法了。

    下一轮,继续闷一手,看牌。

    李追远现有点不对劲了,因为他拿到了aaa。

    然后,三轮过去,都看牌了,没一个人丢。

    李追远“看了看”他们的牌,确定非常对劲了。

    除自己外9个人里,5家豹子,4家顺金。

    李追远怀疑自己是中邪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自己画的符纸,好想拿一张给自己脑门上贴一下,看看变没变色。

    接下来,牌桌上已经不是血雨腥风了,而是江湖浩劫。

    大家一是前几轮基本都在李追远这里出过血,眼下拿到这牌,都有种“天命在我”的使命感。

    没人留手,没人留情,也没人心善劝一句别人见好就收。

    最高码,一轮轮毫不犹豫地往里投。

    有几个人自己手里钱不够,将牌透给站在自己身后看热闹的人看,让对方入股享分红。

    李追远只觉得自己往上放钱都放得手臂有点酸了,这一轮,才终于迎来了结束。

    当连续被几家看牌,都是以对方丢牌后,其实牌桌上的氛围就变得有些压抑了。

    到最后,三张a摆出来,最后那家人,几乎哆嗦得瘫倒在了地上。

    有人想嘀咕出老千,却说不出口,因为这俩人,都没自己洗过牌,都是由上下家帮忙,而这上下家,输得最多。

    不过,现场之所以还能保持着相对安静,是因为润生站了起来。

    润生感受到了威胁,而赢下这么多钱,让润生也进入了兴奋状态,他的眼睛已经在泛红,身上散出昨天对付那两个被鬼上身混混时的气息。

    李追远敢在这里赢钱,也是因为身旁有润生在。

    不过,他也没想到会展成这样,因为全程他准备好的手段,从事后诸葛亮角度看,是毫无用处的。

    李追远问道“还玩不玩?”

    他打算故意输一些回去,要是输得太慢,待会儿就退一半回去。

    “玩,继续玩,不过今天这牌旧了,换副新牌。”牌桌上一个留大胡子的中年人示意大家坐下,然后和坐在李追远上下位的那个人使了个眼色。

    他们平时打牌不会合作,要合作也是在年关时,但今天,不得不这么做了。

    新牌被拿来了,下位洗牌,上位切牌,然后代为牌。

    李追远照例闷一手后,看牌,三张q,豹子。

    而对家,他的神情告诉自己,他手里拿着最大的牌。

    他们出老千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认为很滴水不漏的目光交汇,在李追远这里,如同大声喧哗。

    “不要了。”

    李追远将牌扣上,直接扣进牌堆里,顺便打散。

    “什么?”大胡子猛地站起身,指着李追远喊道,“你出老千!”

    他是通过自己出老千,证明了李追远确实在出千,否则谁会把豹子就这样丢了?

    “润生哥,把桌子钱,茶杯钱,和清洁费拿出来。”

    “啊?”润生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估算了一下价格后,把钱从袋子里取出,放在桌上。

    李追远起身,离开桌,说道

    “砸桌。”

    “砰!”

    拳头落下,桌子碎裂。

    这不是普通人地掀桌子,也不是情绪泄式地拍桌,这种大圆桌直接被捶崩碎的场景,直接将在场所有人都震慑到了。

    李追远很平静地看着一脸狼藉的地面,出千的不是自己,但他需要解释么?

    不需要的。

    “走吧,润生哥。”

    “哎!”

    润生脸上露出阴惨惨的笑容,还伸出手,指了指在场所有人。

    这是他在前天晚上县台放的《赌神》里学的,可惜小远不涂抹油,要不然就是他心中的哥。

    大胡子不敢上前,却站在原地,颤声道“我们要报警察!”

    这很滑稽,这种堂口民不举官不究,可真要追究起来,那必然是违法的,还得没收所有赌资。

    李追远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镇派出所谭云龙,是我叔叔。”

    说完,继续向外走去。

    润生提着一袋子钱,一蹦一跳,鞋子在地面拖拉着,走出了时下女生的姿势。

    李追远则显得很平静,甚至有些凝重。

    坐上三轮车后,他马上抽出符纸,对着自己脑门、肩膀、手臂、大腿,全贴上了,仿佛自己是一只准备自裁的死倒。

    过了一会儿,全都检查一遍,没一张变色。

    将符纸收起,李追远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了,喃喃道

    “转运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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