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韵莲忍俊不禁,轻轻地敲了敲那小鸡蛋壳:“都叫你慢点了啦,偏不听。”
或许,压缩饼干的设计者,是故意将它弄得这么硬的——可能这样,士兵们,就不会有贪吃的念头了。
打发开小修平后,柏韵莲终于有时间,来做自己的事了——她将女孩爱购物的天性,发挥到了极致,在仓库中左挑右选——反正不花钱,时间又多得是。看上了就在自己身上比量比量,真觉得可以了,再拿去试衣间换。她之所以敢如此“嚣张”,也是有原因的,她本就穿着雨衣,落入河中时,雨衣就阻隔了不少水,即使有的“幸运儿”突破了雨衣,也会被防水的作战服拦下,而这种作战服,又恰好有干得快的特点,因此,柏韵莲身上的衣物,早就干得差不多了。
当天空彻底黑下来后,柏韵莲才换好了衣服,这是一件墨绿色的长袖,一条黑色的扎脚休闲裤,这种穿法,在女孩中也算较为常见,当然这家小衣帽店,也没法提供能让柏韵莲乱来的鲜艳衣物。
小修平似乎怕黑,天刚彻底暗淡下来,他就缠着柏韵莲,死都不肯离开半步,哪怕柏韵莲“苦苦哀求”,真是跟那柏维桢一个尿性!无奈,她只好妥协,坐到小修平旁边,狠狠地咬着饼干的一角,看他想干啥。哦?这个家伙,竟然偷偷带私货!那两本漫画书就放在小修平身边,他连藏起来都不会。
柏韵莲关掉了将小修平吓了一大跳的战术灯,抱着头发啃起了“砖头”。用战术灯来研究地图,很明显是不理智的行为,先不说战术灯的光亮会不会引来感染者或不怀好意的人,也不说,这种看书方法就是在伤害眼睛,单说战术灯电池的续航力,就不容许柏韵莲这样暴殄天物了。
小修平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小把戏已经被柏韵莲一眼看穿,一下子靠在柏韵莲的肩膀上,脸上露出享受的神色,经过一天的相处,他对这个陌生的姐姐,似乎多了些信任,也多了些亲近。但柏韵莲知道,在小修平的内心深处,对自己已经有了一层隔阂,毕竟,自己当着他的面,杀过人。
“平平,你觉得,我做得对吗?”柏韵莲取下了轻轻咬着的饼干,用温和的语气问道,“在客栈的厨房时。”
小修平愣了愣,然后“咻”地一声坐直了身子,似乎还有意无意地坐得远了点。那双小眼珠中,闪光几丝惊恐的光。果然,早上的事,已经在他心底,烙下了一道疤痕。
柏韵莲扭转身子,将自己的右脖颈,露在小修平面前,然后用纤细的食指,大概地点了点脖颈的下半部分,那里有一道白色的痕迹,虽然摸上去与肌肤没有异样,但看上去,那一块,就像是一个小液泡,浮在平静的水面上,是那样地显眼。这疤痕,是那个玩爪子刀的男人留给她的“礼物”。
“再深一点,就没救了。”柏韵莲云淡风轻地描叙着,这趟鬼门关之旅,“我也不想这么做。但你猜猜,他们砍倒我之后,会如何对你?”
小修平低下了头,眉头皱得紧紧的,看得出,他正在努力地思考着柏韵莲的话,在他九年的人生中,今天是第一次离开自己的至亲,而此前一直被至亲奉若明珠的他,对柏韵莲的话,自然是难以理解的。确实,接受事物美好的一面,很容易,但接受它的美好后,再突然要接受它丑恶的那一面,很难,很难。
“我之前没惹他们吧?”其实对柏韵莲而言,要接受那丑恶的一面,又怎么会容易呢?但现在,她就算再难以接受也得轻易接受,因为,她,要做给小修平看,说给小修平听,“但他们却突然抽刀砍我,为什么?”
小修平怯生生的抬起头,那小眼珠上,第一次涌现出复杂的神色,柏韵莲知道,他那双眼珠上的天真无邪,正在一点点地褪去。
“有些话,只能写在课本上,但你要真信了,出社会后,必定要吃大亏的。”柏韵莲左手握着右手手腕,然后抱起双腿,她的眼睛,斜斜地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并没有落在小修平身上,因为她不敢,她不敢看小修平的表情,而且这种姿势,也可以迫使眼泪“倒灌”回去,不至于流下来,“本来,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但日后类似的事,必然不少。你得提前知道,并适应。”
“为……为什么帮我……”小修平吞吞吐吐地问道,似乎他已经被柏韵莲所说的话,吓到。
柏韵莲无声地笑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道:“因为,我答应过,你爸爸,要照顾好你。”其实,最为重要的那一点,被柏韵莲故意忽略了:因为你,很像我弟弟。
“平平,世界立体的,有黑暗,有光明。不要一叶障目。”
小修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姐姐。”然后,竟然一头栽进柏韵莲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