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出这个买路钱,这厮随即呷一口酒,口内骂道:“老爷造桥,为的是方便过路,造福乡里,正是一件顶好的善事!鸟憨子们理会不得俺的苦心,倒来聒噪!”
还有人道:“你们这些财主,平日都吃得肥哒哒的,不知道诈害了多少人!问你们要那么一点钱,就这么推三阻四的,这路不是白给你走的!”
那厮们因见郑荣来前,那伙男女里出来了一个,口内叫道:“那撮鸟呆立做甚?你们这些新来的人,恁不懂得规矩,怎的不赶紧过来纳钱?还得俺们亲自要么!”众火家听了骂他道:“这条路老爷们走过多回,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鸟汉?你托谁的势要,就敢在这里拦人讨钱?!”
众泼皮不听这个话,只管骂道:“你这班奸商,不勾结官府压榨百姓,哪里有金山银山的在家里堆着!如今这条路归俺哥哥,要想过就得听俺们的!”因说不通,郑荣一发急了道:“我这车上的货物是纳贡之物,你怎敢拦?”
为首的听见这个话,立起身来,直接圆睁了怪眼道:“听听,给俺说什么‘纳贡之物’,就你这怂样,能跟赵官家有交情,我还跟阎罗王有交情呢!吓唬谁呢?这种话儿我一个月听见了三五回,真当老爷是吓大的!”众泼皮还有跟着的道:“他说官家是他的主顾,我还说天蓬元帅是我亲舅呢,就是不肯拿钱么,谁信他谁傻!”
为首的吓唬郑荣道:“老爷是谁,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是会的赶紧交上钱!今日撞见我‘白日鬼’,莫说是你,便是赵官家经过时,也须留下平天冠!贼鸟怎敢坏俺规矩!”
因听见“白日鬼”这个名号,众火家立刻明白了道:“我倒是谁?原来是就那贾亮啊!别说是‘假亮’,他就是‘真亮’,也算个屁!”还有的跟着起哄道:“不如把他点着了,看真亮假亮。”这话儿好似撸虎须,贾亮这厮忍不得,干脆把蝇拂子当做令旗一指,喝令泼皮开始打。
听见了指令,众泼皮立刻发一声喊,都抢上来。前头的那个来的快,瞅准郑荣,将棒劈头便打过来。郑荣大怒,欺身入去,接腕按肘,趁势将那厮木棒给夺了,一脚把这人踢下沟。此时郑荣拿棒在手,先上来的,接连被打下沟里去。
一看自己人吃了亏,众泼皮急着要报仇,立刻就要一块上。郑荣这一伙又不是吃素,后面众火家拿出来朴刀,也围上前来。泼皮军一看情势不好,一哄都走了。沟里的几个滚一身泥,此时亦已经爬上来。因怕被捉了能挨打,都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上来后,立刻撵前面的友军去了。
眼看拦路的走没了,众人赶忙拖过木板,一阵风走了。别家的客人趁这个机会,也一道烟走了,才刚还人群熙攘的路边,登时不剩下一个。
大约走了一二十里,眼看着众泼皮已经远了。此时已到了正午时分,暑气正盛,日头甚辣,一周遭蝉鸣聒噪,没有树荫的泥地上,灰扑扑得很是晒人。众人往四处打量时,见大路旁绿杨林下扬着个酒旗,正是个村店。真好个村店:
泉涤桃李,篮装黄杏。有山榛野菇佐酒,甘草菊花做茶。椰瓢舀来浑酒,炉上饼香新麦。门前黑犬摇尾,靠篱一畦韭花。柴门不堪迎贵客,溪头点点开野花。他年卸甲归田日,鸡黍山翁此做家。
郑荣便道:“天气酷热难耐,我们且去吃了中饭,暂歇一歇。”众人便道:“如此最好。”
听见来人,早有酒保出店来张罗。火家唤酒保取草料来,给头口喂上,直接就往店里面去。
入了店来,众人先后将凉笠摘了,自脱了膊,三五成群地拼好了座头。店内除了主人以外,有两个酒保,因为郑荣人太多,三个人忙得脚不沾地,一地里张罗。
除了郑荣一行以外,店里已歇了个黑大的客人,头上抓角头巾,布衫半敞,微露着身上的花绣。这个大汉靠窗坐着,座头上放了包裹、斗笠,要了盘牛肉,面前一十二大碗冷淘,正远远地吃酒。
因郑荣人多,坐下来吵吵嚷嚷的,要这、要那,酒保光忙活他们去了,顾不上伏侍这个客人,唤三遍听不见支应一声,大汉看见了不悦,口内便道:“鸟客人恁地聒噪。”忙乱里面,总算把酒饭给安排完了。无一时酒饭陆续好了,酒保先后给搬过来。众人正饿,见此全都停了说说,开始用饭。
今日来了个大买卖,店家欢喜得了不得。眼见众人吃完了饭,店主人过来上些梅汤,与郑荣道:“山野地方,没有甚么好东西,客官胡乱解渴罢!”郑荣接了这梅汤,请店主人坐下说些闲话。大热的天儿,这个时辰没法走。众火家有将凉笠来扇风的,有去村头买瓜的,亦有开始赌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