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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不思量却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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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戚窈窈做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梦。

    一会儿梦到自己被老虎追赶,慌乱地躲到帘子后面结果还是被现了,老虎后肢着地站了起来,变成元栩的脸对她露出獠牙嘶吼;一会儿梦到自己从凌霄阁顶上飞坠落,大大的赤金锭长着翅膀飞来,把她含在嘴里,就这么带着她翱翔九霄云外;一会儿梦到她兴冲冲拿着流苏穗送给裴西遒,他看了一眼就扔在地上,说负心人送的玩意儿他才不稀罕……

    最后一个梦,也许是快醒来的时候做的吧,因为她好像有了清晰的意识,梦中影也不似前几个虚幻离奇。以前听白银说,人能记住的清醒梦,都是将醒来时做的。

    世间白茫茫一片,唯有海棠落雨,是仅有的那点鲜明。

    她拼命朝着海棠树跑去,心肺闷得透不过气,像在深海里挣扎那样窒息。

    淡粉色的花雨中,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一个吝啬小气得,几年都不曾造访过她梦境的身影。

    “殿下……”窈窈呢喃着唤他,被满世界的烟雾熏得泪眼婆娑。

    他回身,碧绿的眼眸温润清澈,哪怕只轻轻一笑,都似有春风拂过。

    “……殿下,”她死死咬住下唇,忍着泪意,将经年悲恸向他倾诉,“对不起……没能为你,打开那扇门……”

    她想走上前,可无论怎么努力,始终无法靠近。他的身影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开,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可窈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只想将所有情绪一股脑地在他面前宣泄出来。

    “这些年,我好难过啊……”她望着他,声音哽咽得几乎无法成句,“在梅花台,每一天,都那么难过……我逼着自己装成无知的样子,自我催眠,麻痹,封锁心门……提心吊胆,不能松懈分毫……”

    “我好想知道你们的消息,可我不能问,旁敲侧击的打探都不行啊,”

    “有一夜我梦到了你,然后在梦里恸哭流涕,等我醒来,眼角的泪都没来得及擦,就被元珺炆叫去问话了,我才知——她的监视无时无刻不会停息,我的伪装也就无时无刻不能停息,”

    “我不敢悲伤,不敢放松警惕,就连痛痛快快流一场泪,都不能够……”

    “整整五年,我忍了五年啊殿下,多希望只有我被抓进了梅花台,你们都还好端端活在外头,”

    “可是……我也比谁都清楚……但凡你们还活着,又怎会舍得……不来找我啊……”

    “我记不起最后那天生了什么,想了五年都想不起,鬼手说,也许是真相残酷我接受不了。是啊……我当真接受不了元栩是个坏人,接受不了财宝在我面前被割喉斩,接受不了赤金锭为我挡箭倒在血泊……接受不了……你和白银的死……”

    她嗓音嘶哑,泪如决堤般涌出,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痛。

    “那天我爬啊,爬啊,耗尽力气爬到北宫门前……只看到了血,好多好多血,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出了梅花台,我才听竹叶青提及往事。我真的忍不住了,我问她,后来呢,后来,昙璿王去了哪里,”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崩溃道:“她说——你死了!”

    “她说,你死了……说你,被堵在了北宫门外,被砍成了肉泥,尸骨无存……”

    元无黎的幻影似也因她的悲伤而红了双眼。

    他像从前那样抬手,轻轻将她额前散乱的丝别回而后,像长辈看着孩子一样,温和慈爱。

    “……疼吗?殿下,”窈窈哽咽着问,又一大滴泪溢出眼眶,啪嗒坠落,“是不是……很疼……”

    “我,接住海棠花瓣了,”幻影忽然开口,话音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温柔却迢迢,“知足了。”

    戚窈窈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轻笑。

    “殿下可知,这几年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生气儿,”

    “从前十年,我们都是为了复仇而活,长久的压抑已经把我们掏空了。这一路上我们失去了太多,无可追的年华,志同道合的伙伴,肝胆相照的挚友……我也狠心抛弃了我的恋人。可是,不气馁的生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儿和拼劲儿……好像都随着我砸烂元隽行的脑袋,全消散了。我赢了吗,我不知道,我只觉得疲惫迷惘。好累啊,只想闭上眼睛休息,”

    “后来意识到元隽行背后另有人操纵,我就觉得更疲惫更迷茫了。不知道该为了什么而活,离开你,离开昙璿的大家,好像失去了支柱,”

    “你以前常说,你是因为我才有了活下去的信念……其实殿下,很久以后我才慢慢想明白……你也是我的信念。照顾你,支撑你活下去,和大家一起为着同一个目标前行,是我最振奋,最勇敢的时刻,”

    “失去你们的五年,像是被挖空了心,做什么都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还能做些什么……”

    “但是,我好像渐渐找到了,”她扬起笑颜,“找到了,我自己。”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想,为着自己而活。”

    “殿下,我想这一次,我能活得明白,活出我的……殊胜。”

    ……

    裴西遒端着热过的饭食进入营帐,见戚窈窈已入眠,睡得很熟。

    他不想打扰她,便先将饭放在案几上,而后轻手轻脚地坐在案前,阅览近期的军事奏报。

    她肯定累极了,这一睡就从晌午睡到傍晚。直到帐内昏暗,他点起蜡烛。

    她还在毡毯上呼吸绵长。

    他心疼她,没舍得将她唤醒。

    又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做了噩梦,翻来覆去得频繁,被子也踹飞了。

    裴西遒一愣,轻轻走过去,遽然觉她眼角有晶莹的泪花隐隐闪烁。

    她哭了?

    他俯身垂,轻柔地拭去那点泪珠,见她颦蹙着眉,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蝴蝶挣扎着想要逃离蛛网,透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悲伤。

    她口中似有呓语,他起初没听清,便附耳过去。

    “殿下……”哀戚絮语,断断续续。

    裴西遒的身躯狠狠一震。

    僵住不动了。

    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她心里始终有方寸之地,属于那个死去数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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