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长门怨

    永煴十一年年末，生了一件震惊平城的大事。

    北军府抓获了一桩黑市违法交易，竟意外牵扯出来宫闱内的阴谋。

    当今贵华夫人凌蕙质，竟蓄意谋害太子，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世人才知，凌贵华已非第一次对年幼的太子下手，先前沐兰节猛虎袭人案，便也是由她一手主导的。

    阴谋暴露，是凌贵华的侍从自黑市贩子手中几番购买慢性毒药，不巧被北军府撞破。侍从遭严刑拷打，最后为了保命，供出了自家主子在沐兰节上动的手脚。

    天子大怒，下令废凌贵华为庶人，关其入冷宫。凌氏经此一事，亦受牵连，即便凌贵华在御前誓说此事是她一人的谋划，与家族无关，凌氏还是受了极大的牵连。

    据说，凌蕙质在被废、被打入冷宫时，彻底与天子撕破了颜面。元隽行痛斥她蛇蝎心肠，说她已经得到了宠爱，为什么贪得无厌还想要谋害皇嗣。

    凌蕙质不再掩饰内心，厉声骂着元隽行不仁不义，总角之岁拉着她的手对大人们说：此则吾妻也，长勿相忘，长大后却转眼娶了裴氏女为正妻、演尽深情，立她为贵华夫人也不过是当初需要凌家的手腕为他敛财充盈国库。

    最后，凌蕙质往地上啐了一口，讥笑连连：“谁稀罕你的宠爱？我听你的话，顺你的心，你便当真以为我所图的仅限于此？我要的是权，是掌控更多的权，是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不是你解闷的玩意儿。”

    即便落得狼狈下场，凌蕙质也不曾心智崩溃。

    可她最后还是疯癫了。

    因为没过几日，她两岁的孩子离奇身亡，就这么夭折了。

    此后，长门殿里少了位盛宠一时的贵华夫人，冷宫内多了个疯疯癫癫的丧子之母。

    雍羽在听闻此事时，未免唏嘘。

    但她与元无黎更在意的，却是此事背后的隐情。

    “五月五日，白银在藏经阁翻找到的东西，是凌氏与梅花台接触的证据，虽未来得及看清楚便被梅花台夺走销毁了，但她肯定是与猛虎一案相关，”雍羽感到奇怪，“这份证据被元隽行藏在了自己的地盘，不就说明，他早知凌氏手笔？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危险，却不声张，还将证据藏了起来？”

    “只能说明，他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试图以此来威胁梅花台。”元无黎沉吟。

    “他有什么可威胁梅花台的？他是皇帝，有何可忌惮的？”雍羽陷入疑惑。

    元无黎沉默。

    “可，梅花台的目的又在于什么呢？梅花台对我们，对凌氏，对诸多官员，甚至对太子，都有杀意——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雍羽百思不得其解。

    “背后之人，你可有猜测？”

    “殿下可有？”

    元无黎轻轻颔，却只缄默不语。

    ……

    且说玄月时，昙璿王府秘密派去请公输先生的暗卫传来回信，言曰公输先生愿来平城为王诊治双腿，不日将抵达。

    这个消息，给沉闷压抑的王府带来了些许喜悦。元无黎虽波澜不惊，大家都能看出，他的眼瞳似一刹那被曙光笼罩了。

    此事更得雍羽格外重视。

    可命运仿佛总喜欢与他们作对。

    暗卫们一路护送公输先生北上，就在最后关头，被梅花台插手搅了一棍子。只因一个疏忽，公输先生遇刺，梅花台夺走了公输先生的机关秘籍。

    殿下能重新站起来的渺茫希望，再次破灭了。

    那天苌生躲在门后望向屋内，从未见过雍羽如此暴怒。

    雍羽得知此事，先是陷入了死寂一样的沉默中。

    随后激烈地爆了。

    她对着失职的暗卫嘶声痛骂，骂过了，仍似无法承受心中那股翻涌的怒意。

    就仿佛捧着一抔被黑暗吞灭的余烬，知道它再也燃不起火星，于是崩溃得彻底，绝望得想要自毁。

    她猛地转身，目光所及之处皆成了她泄的对象。她不断抓起茶盏、花瓶，狠狠掷向地面，碎片噼哩哗啦地四溅满地。

    所有人都看呆了，没有谁敢上前阻止。

    而她动作越疯狂，案几与木柜无一幸免，皆被她愤怒地推倒踹翻，屋内响起一片乒乓乱响，宛如狂风骤雨席卷不休。

    “阿羽……”元无黎唤她。

    她停下了破坏。

    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地狼藉之间。

    目光呆滞，僵冷无神。

    “没关系的，”元无黎平静地说，“我其实……已经习惯了……”

    “不能习惯！”她忽然哽咽，泪水纵横满脸，“不能就这么……认命……”

    “不是认命，”他苦笑，“也许，少些期望，便也能少些失望。”

    她却猩红着眼，冲到他轮椅前，蹲跪下来紧紧攥住他小臂。

    “还会有办法的，”她嗓音紧，神经质地喃喃：“一定，还会有希望。”

    ……

    雍羽已经很久没见裴西遒了。

    生了那么多事，她分不出心神，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

    千钧重压之下，她的心早麻木了，根本没有多少痛觉。

    冬月末，社日，又是一场宫宴。

    湖边，雍羽推着元无黎的轮椅，眺望远处夕阳。

    这里的一切都和十年前没有太多区别，变了的只有他们。

    这十年如同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不知走到何处才是尽头，更不知何时才能喘一口气。

    当夜，太极殿内，雍羽跳了剑舞。

    明明她穿着干练整洁的劲装，为什么投向她的无数道目光，还带着从前那种恶心的恶意呢？

    她讨厌这种感受，从未有哪一刻，如此讨厌过。

    眼神扫过金阶上那一身明黄的帝王。

    恨意达到了顶峰。

    都是因为元隽行，都是他！她的一生，娘的一生，殿下的一生，裴姊姊的一生……全因这个男人而毁掉了！

    她想杀了他。

    她要杀了他！

    恨与滔怒冲灭了理智，雍羽再也不掩饰阴冷忿恨的眸光，盯着元隽行，提剑就冲上前去——

    剑尖停在了离元隽行很近的地方，直指他喉管。

    她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牵回她神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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