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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女裙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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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苑石亭悬挂着轻薄的纱帷,随风微微飘动。

    雍羽来到时,贵族女眷们正跪坐席上有说有笑,一见她,便不知不觉地鸦雀无声了,投过来的目光有鄙夷有敌意,都不怎么友善。

    只有主位上的贵嫔夫人冯月仪友好地微笑:“王妃,快坐下罢,可要用些茶点?”

    雍羽淡然行礼,款款落座。精致的糕点摆到了她身前的案上,热茶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十分香浓。

    被雕成花的点心啊,外皮看上去酥酥脆脆,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蜜馅,如果是枣泥或者红豆蜜,她肯定会特别爱吃。

    雍羽不自觉地吞咽口水,强迫自己不要再盯着案几看了。

    她刻意减了几年身量,再贪嘴也都能对自己“狠”得下心,这几天却不知为何,总觉得食欲莫名旺盛,明明往常习舞体力消耗更大。难道是与心情有关?

    “昙璿王妃——”

    雍羽回神,才现众人的目光一齐往她这边投注。

    谁在叫她?雍羽循声望去,见是贵华夫人凌蕙质,正一手捧起茶杯品茗,一手微掩住口鼻,一双桃花美目笑意幽深。

    “贵华夫人在问话呢,昙璿王妃是装没听见?”凌兰心坐在她旁边的席位,面容同言语一样尖酸刻薄。

    “贵嫔夫人的茶点精美诱人,妾一时专注,没顾上听。”雍羽淡淡道。

    凌蕙质笑笑,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看似温和道:“不打紧,只是姊妹们的闲聊罢了,不必介怀。”

    她们之间可不是会“谝闲传”的关系。雍羽暗在心底轻嗤一声。

    不出所料,下一刻,凌蕙质便露出了“锋芒”。

    “前几日的曲水流觞,王妃提早告退,并未参与,今日便与我们一同作‘行酒令’,以茶代酒,如何?”

    酒令这东西,雍羽略有耳闻,无非是对诗嘛。凌蕙质肯定是故意想看她出糗,毕竟谁人不知昙璿王妃身世凄凉,哪曾读过什么书?

    “不在话下。”雍羽笑了一声,眼底不见半分笑意。

    凌兰心提议,行令的方法便由众人投壶来决定,输者必须接酒令,引用诗词或当场作诗皆可。

    “昙璿王妃不会……不擅投壶吧?若王妃不愿意,我们便换个方式。”凌兰心宣布完规则,才“贴心”地问。

    凌氏姐妹好像对她颇有敌意啊。

    若不是需要保持得体的姿态,她肯定先上去给她俩一人翻一个大白眼。

    “不在话下。”雍羽还是满面淡然。

    众人心道,莫非她们看低了此女,她其实真有点本事?

    轮到雍羽离席投壶,大家都好奇地观望,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奇才异能、才会如此骄傲自信。

    空地的正中央,雍羽抓起一把箭矢——众人惊得瞠目结舌,她这是要使出绝招吗!若一把就能将这些箭矢全部投中,当真要惊艳满座了!

    下一瞬,雍羽扬起了手臂,瞄准了壶。

    眼中迸出坚定亦狠厉的光芒,她奋力一掷。

    大家连呼吸都屏住了,睁大了眼不敢眨,只见——

    “哗啦啦”,箭矢绕着壶散落一地,堆满了壶的四面八方。

    就是没有投进去的。

    人们静默了几刹那,便有小女郎憋不住嗤嗤地笑出了声。

    雍羽无所谓地拍拍手上的灰,心想,我又没说我会啊。

    凌蕙质作为行令者,率先作诗道:

    “裂帛声声博一笑,骊台烽火戏群僚。

    但知花颜能倾世,未觉胡尘已漫霄。”

    席间女眷多少都富有文采,即刻便懂得——凌贵华在借周幽王与褒姒之典、暗讽昙璿王妃也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来者不善。雍羽冷冷与之对望,虽自小讨厌读书,但这基本的含义还是能听懂。

    “王妃,对诗罢。”凌蕙质说。

    有人奉承着笑,凌兰心还幸灾乐祸地拱火:“长姊,你记错了罢!古书云,末喜好闻裂缯之声而笑,你怎记成褒姒了?”

    “有何分别,”凌蕙质与妹妹一唱一和,“夏亡于末喜,商亡于妲己,周亡于褒姒,总归都是些荒淫骄奢的祸世妖物。”

    “凌贵华——”冯月仪眉头深蹙,娴淑的容色转为凌厉,“适可而止。肚子里有些墨水,便是拿来围剿旁的女子的?也不知羞……”

    雍羽有些意外冯贵嫔竟会替她说话,即使不喜渤海冯氏,她也不得不承认,冯月仪当真让人讨厌不起来。

    对面,凌蕙质的讥笑僵了一瞬,眼光在冯月仪和雍羽之间反复落定。“有妖女急着攀权附贵,还真有傻子愿意护。”她似鄙嫌地勾唇。

    冯月仪鲜少与凌蕙质起争执,如今忍不得她刻薄待人,便是冷着脸不肯让步,仍想继续开口训诫。

    雍羽却抢先道:“妾不懂,凌贵华何故说,末喜与褒姒是夏周灭亡的祸根,”

    她略微眯眸,不怯不馁,声量很足。

    “夏亡,在于夏桀暴政严酷失去民心,周亡,在于幽王不理朝政任用奸佞——是他们的女人让他们这般行事了?是这些被掠夺、被迫沦为玩物的女人,逼着他们自毁社稷了?”

    那些昏君自把纲朝政,亡国反怪女裙钗。

    “我以为,把男人的失败归咎于女人惑心,是只有那些无能的男人才想得出的低劣借口,”

    “如今从堂堂贵华夫人口中听到这些,不止我,恐怕全天下女子都会觉得寒心,觉得可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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