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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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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将其丢进火盆的瞬间,棺材盖上七根蜡烛的烛火,猛地窜起,变得又粗又高。

    李追远又捡起一沓冥钞,犹豫了一下,只取了一半,丢进火盆里。

    烛火窜得,像是农村宴席上厨师烧菜用的快炉点出的蓝色火焰。

    等火盆里的冥钞烧完后,李追远拍了拍手。

    即使以谭文彬与自己的关系以及其现在的实力,也就只够自己烧到这里,再往里头烧纸供奉,就得出问题了。

    起身,走向地下室,打开生锈的门,伸手抓住门后的绳子,轻轻向下一拉。

    “吧嗒!”

    黑暗依旧。

    再连续拉了几下,依旧没变化。

    灯泡以前换过,但自己太久没来地下室了,长时间未使用,导致“新”灯泡也变坏了。

    懒得再折返回去找手电筒了。

    李追远站在门口,打了一记响指。

    “啪!”

    走阴而出的他,脱离了身体,右手掌心摊开,一团业火升腾。

    向上一抬,业火化作火球,悬浮而上,提供光亮。

    李追远行走在其间,寻找着自己所需要的书。

    太爷地下室里藏书丰富,以前自己翻看时,有些过于追求功利。

    那些讲固本培元养生的书,他觉得自己年龄没到,就没看过。

    现在,他的年龄依旧没到,但他的同伴们却有些等不及了。

    哪怕有过两目而不忘的本事,可依旧会遇到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问题。

    李追远决定找些养生书来看看。

    这样,自己不仅能在日常中帮他们调理一下身体,也能在宏观层面上给予一些展指导。

    其实,单论价值的话,这些养生的书,并不逊色其它,甚至隐隐过。

    价值这东西,得看受众。

    普通人为了生活碎银忙忙碌碌,使得“注意休息”与“保重身体”变成了一种祝福。

    而那些大富大贵者,天然更懂得珍惜身体,甚至更渴望延长寿命以及获得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他们愿意花费极大的代价,来获取太爷地下室里的这些“珍藏养生”。

    李追远挑选完后,再次打了一记响指。

    “啪!”

    站在地下室门口的少年,睁开眼,然后走入身前的漆黑,连续打开几个箱子,快从里头拿出自己先前挑选好的书。

    然后,捧着比自己人还高的书,走出地下室,上楼梯。

    李三江此时正躺在露台藤椅上抽着闷烟,收音机也没开。

    太爷的心情很不爽利,不仅仅是因为忙活了一通没能收到应得的工钱。

    人,看见肮脏恶心的东西,总会生理不适。

    “小远侯,太爷来帮你拿。”

    “好的,太爷。”

    即使李追远捧得动,但还是接受了太爷的帮助。

    把书放进房间书桌上后,太爷走了出来,又坐回了藤椅上。

    阿璃不在房间里,东屋的门关着,她应该在洗澡。

    李追远选了一本《天一培元诀》,这是天一道的教人休养身体的书,以期容纳自然,最后自然是飞升。

    前半部分很有用,至于后半部分,可以无视。

    李追远不信什么飞升成仙,更不信什么长生。

    他已经没有了童年,可不想还失去晚年。

    拿着书,走到太爷身边,坐下。

    太爷心情不好,得陪他聊聊。

    爷孙俩坐一起,话匣子很自然地就打开了。

    太爷的各种老理儿和感叹,随之而来:

    “这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现在独生子女多了,找对象就尽量别找家里带兄弟姊妹的。”

    “家里人是家里人,但家里人也是人,别把家里人想得太好。”

    “自己挣的钱,就得握在自己手里,你给出去的钱,不管给谁,想再拿回来都难了。”

    “大老爷们儿就该有大老爷们儿的样子,可以浑,但不能孬。”

    李追远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着,顺带恰到好处地附和。

    老理儿这东西,容易偏激,往往一刀切,毕竟万事万物总有特例。

    但换个角度来说,任何一句话能总结出的道理,都避免不了偏激和绝对。

    不过,在生活阅历起来后,往往能品出老理儿中的道理,它不一定是对的,但却能兜住一个普通人的人生下限。

    至于非普通人的那群人,世俗中能更从容,听不听其实早就无所谓了,但这世上,到底还是自认为特殊的普通人居多。

    李三江最不满的就是吴有后这个长子,罗金花和吴长顺他反倒没什么意见,因为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你越孬越愚,就是给这种人骑在你头上喝你血吃你肉的机会。

    骂完了,感慨完了,李三江的气儿,也就消了。

    说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儿,他一个外人,犯不着去过于投入。

    让小远侯帮自己打开收音机后,李三江就随着收音机里的评书声,拍打着自己的膝盖,跟着吟起了桥段。

    阿璃洗好澡出来了,站在东屋门口,抬头看着少年。

    李追远放下书,对她挥挥手,下了楼。

    少年将三轮车推出来,把小板凳摆上去。

    等阿璃坐上车后,少年骑着三轮车,驶下了坝子。

    他要去卫生院,看望一下林书友。

    秦叔在田里拄着锄头,看着前方村道上,迎着夕阳骑过去的少男少女。

    自己确实不如他,比起自己走江时的紧张忐忑,人家才是真正的收放自如。

    甚至有种,比起走江,他更在意生活的感觉。

    卫生院门口有摆摊的,李追远找了家还算干净的摊位,买了些炸串和炸豆腐,加的是甜辣酱。

    把三轮车上锁后,少年和女孩就坐在三轮车上,一起吃了起来。

    没办法,医院病房里带去这种味道不合适,只能在外头消灭掉。

    吃完后,李追远拿起从摊位上抽出的纸巾,先帮阿璃擦了擦嘴角和手,再折叠一下,自己擦了擦。

    阿璃看着少年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微微嘟了嘟嘴,然后跟着少年一起走入医院。

    林书友的手术早就做好了,这会儿正躺在床上。

    刚放过屁的他,这会儿手里正拿着熊善给他削好的苹果,一口一口地啃着。

    对于一个经常把自己弄得重伤的人来说,割个阑尾,跟削铅笔划破手指没什么区别。

    “小远哥!”

    林书友很开心,小远哥来探望自己了。

    而且,还特意带着阿璃来。

    熊善站起来很认真地说道:“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嗯,你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

    李追远伸手掀开被子,林书友会意,把自己腰间的弹力带解开。

    少年把里头包扎的纱布揭起,伤口缝合得很不错。

    “小远哥,我没事了。”

    “这两天,注意休息,后天晚上出院,有事。”

    “明白!”

    李追远站在床头,从床头柜处拿起一个橘子,剥好,放下。

    确认完阿友这边的伤势进度,又走完了流程,李追远就牵着阿璃的手离开了。

    “那个,阿友,吃橘子。”熊善伸手想要去帮他拿橘子。

    “别碰它!”林书友叫了一声,然后问道,“剥好的橘子怎么保存?”

    离开医院后,李追远骑着三轮车,带着阿璃去逛了文具店和小饰品店。

    买了些用不上的东西后,二人离开。

    回去途中,路边遇到了一个小地摊,地摊上有卖那种生肖石和姓氏玉。

    都是不值钱的工艺品,旁边也立着一个牌子,全场固定价钱,不还价。

    李追远停下来,和阿璃一起挑了各自的姓氏,还选了“李”和“秦”的玉。

    这下天黑了,不方便再耽搁了,李追远专心骑回家。

    坐在后头的阿璃,手里把玩着两块玉。

    她身上随便一件配饰,都比它们值钱得多得多,甚至买下造它们的厂都绰绰有余,但她还是把玩得爱不释手。

    把自己腰间的佩玉解下,她把“李”字玉挂上。

    然后,把“秦”字玉,系到了正在骑车的少年腰上。

    李追远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女孩系得很认真投入。

    太阳下山,天都黑了,但少年的三轮车上,载着一片晚霞。

    ……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段日子里,李追远恢复到了过去在这里的生活习惯,每天坐在二楼露台上看书,阿璃在身边陪着自己。

    有梨花和萧莺莺做活儿,刘姨除了做饭和做香之外,事情并不多。

    老太太喜欢坐坝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看,她就喜欢靠在厨房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看。

    没错,哪怕上次磕出血了,她还是忍不住要继续看。

    这带血的瓜子,似乎更有滋味。

    这几日,除了晚上必不可少的练基本功外,清晨时,李追远都会打一套散拳,这是他在养生书上学到的。

    练这个不是为了战斗,而是活跃自身气血,每次打完后,身上微微出汗,会有一种精力更加充沛的感觉。

    唯一的影响是,早上还得洗一次澡换身衣服。

    谭文彬醒了,醒来就喊饿。

    那一顿饭,润生都没好意思吃,把自己的盆让给了谭文彬。

    谭文彬也不客气,给自己撑了个肚皮滚圆,然后躺在坝子上,晒了一下午太阳。

    晚上刘姨多做了饭,谭文彬又大吃了一顿。

    弄得李三江都诧异了,问道:

    “壮壮,你这几天在你南北爷奶家没吃得饱?”

    阴萌恢复了神智,可以自由活动了。

    她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蛊虫还活着没。

    它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阴萌用了简单的毒去触碰它,它没反应。

    换做正常人,都应该挖个坑,给宠物葬了。

    但阴萌不是,她换了个更强力的毒,毒刚配好,还没靠近,蛊虫就活了,自己原地快跑了三圈表示自己无比健康。

    阴萌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

    她原本想找一头毒不死的蛊虫,这货当时确实没死,但它没死的原因,可能不是因为其出其它蛊虫的抗毒性,而是因为它善于装死。

    林书友住了三天院,回来了。

    他问题最小,别人都是玄学上的,他是科学上的。

    ……

    翌日清晨,柳玉梅照例早早地坐在东屋门口喝茶。

    少年在二楼露台打慢拳。

    她早就瞧出来了,这是一套养生蓄养气血的拳法。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养生了。

    对此,柳奶奶很满意。

    不过,今儿个早早的,梨花就满脸含笑地把她那宝贝儿子,抱上了二楼。

    李追远在打拳,笨笨就被放在了藤椅上。

    阿璃坐在旁边藤椅上,看着少年打拳,压根就不往旁边的孩子身上多看一眼。

    柳奶奶不由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这俩,好像都不喜欢小孩子。

    润生在工坊里,打磨着铲子。

    这惹得李三江破口大骂:“大清早的,润生侯你干嘛呢,还让不让人睡觉!”

    阴萌在屋里,把一个个毒罐罐收进包里。

    没标签的先放,毕竟有标签的不多,不占地方。

    谭文彬坐在坝子一角,手里拿着一本儿童童话书,正在念着故事。

    经过上次对壁画怨念的吞噬后,俩怨婴增幅明显,自己两肩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变成了“咿呀咿呀”。

    可能,再过个两三浪,俩怨婴就能到达转世投胎的标准了。

    别人的胎教,是肚子大了后才搞的。

    谭文彬这是在俩孩子投胎前,就先搞起,想着这样下辈子投胎后,带点惯性和感觉,上学时成绩也能更好些。

    等这本童话书读完,谭文彬打算教教它们加减乘除。

    这些,柳玉梅都看在眼里。

    常人眼中的会来事,往往是市井层次上的油腔滑调。

    可这种段位,哪可能骗得过真正的明眼人,也根本骗不了鬼。

    真正的善于交际,是以感情换感情。

    相较于远子哥的感情荒漠,谭文彬这里是情感过剩。

    林书友则站在坝子上,学着楼上的小远哥的动作,一起打拳养生。

    虽是喧闹却也是平和的一个早晨。

    柳玉梅端起茶杯,正欲品茗时,杯中茶水忽的一晃。

    她抬起头。

    头顶的天还是这片天,云还是那些云,可原本笼罩在上方的一层无形盖子,却被揭开了。

    柳玉梅看向大胡子家方向。

    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收敛起了脾气?

    这地界因你而干净了这么久,这忽然一撤手,脏东西岂不是就要逮着机会卷土重来了?

    不过,柳玉梅很快就联想到了前几日的“人丁稀少”,再看看今晨,人员齐整且生机满满的情景。

    很明显,小远早就知道会这样,大概率,这件事还是由小远亲自推动的。

    这孩子,确实气派。

    上次是酆都大帝,这次是桃林下的那位。

    虽说后者肯定比不上前者,可那也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就算奄奄一息只剩世间一尾残留,但没去搅风弄雨,只是因为人家脾气好,而不是没那个能力。

    柳玉梅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秦柳两家,不也是被这孩子“操控”的一部分么?

    得亏自己上手抢人早,也有自己孙女助力在,要不然这种孩子,压根就不愁去处。

    说到底,还是秦柳两家,乘了他的东风。

    李追远收拳,对着下面拍了拍手。

    下方,大家伙以最快的度,更换好衣服,打包好装备,背上登山包,上了二楼。

    手里夹着烟准备晨咳的李三江被这齐整的一幕吓了一跳,问道:

    “这是做啥咧?”

    李追远笑道:“太爷,我们玩游戏呢,斩妖除魔。”

    “噗哧……”

    李三江被逗笑了。

    见大家都围在小远侯身边,小远侯把熊善家的孩子放在面前,再将一个玩具一样的罗盘摆在孩子襁褓上。

    如此荒唐的一幕,再搭配润生侯壮壮他们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

    不行了不行了,忍不住,是真忍不住。

    李三江赶忙捂着嘴,匆匆下了楼。

    孩子们玩得这么认真,他生怕自己笑出声来,败了孩子们的游戏兴致。

    下了楼,来到坝子上,李三江看见柳玉梅站在那里,很认真地看向楼上。

    他不由笑道:“细伢儿们电影看多了,耍着玩呢。”

    柳玉梅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这老家伙一眼,坐了回去,重新端起茶杯。

    ……

    二楼露台。

    李追远的罗盘放在笨笨的肚子上。

    笨笨似是觉得痒,又觉得这么多人围着他很有趣,所以不停“咯咯咯”地笑着。

    桃林下的它,准时翻身打盹儿。

    脏东西,卷土重来。

    李追远眼睛看着罗盘,不停在五份地图上,画圈做标记。

    画好一张地图,就交给一个人,每个人,都对着一个大方位。

    润生、谭文彬、阴萌和林书友四人,分别对应着四个方位,每个人手里都拿好了画圈地图。

    自然生成的鬼魅寥寥无几,毕竟这需要恰好卡时候,反倒是那些外来的邪祟,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想要进来抢占生态位。

    放在过去,每一头邪祟都能让自己如临大敌,可现在,这种级别的东西,甚至都已不用自己亲自出手。

    相较于江水推出来的巨凶,它们这些,压根上不得台面。

    “认清楚位置,看清楚形势,既要追求快,也要追求干净不留根。”

    四人站起身,齐声道:

    “明白!”

    李追远收起罗盘,将孩子抱起。

    这一刻,他想起了过去曾给自己取的外号……南通捞尸李。

    桃林下的那位,不可能永久镇压下去,它终有一天会消散。

    一如酆都大帝坐丰都,各地庙宇镇一方。

    人的名树的影,有名有威慑力的道场附近,邪祟往往不敢靠近。

    李追远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田野,

    开口道:

    “是时候让它们知道,南通,到底是谁的地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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