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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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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的表演棚还在搭建中,不过供杂技团里人生活居住的一溜小棚子、小帐篷已经搭好。

    许东牵着自己“儿子”良良的手,跟着走到中间一处白顶棚子前。

    棚子四周裹着厚厚的塑料板,门口还挂着一个毯帘。

    此时还是夏天,日头正高,这种居所看得就让人内心燥热烦闷。

    许东一边掀着自己衣领子一边催促道“能不能麻利点,别耽搁我时间!”

    年轻女人瞥了他一眼,说道“收头骡子收头牛都得先摸摸瞧瞧呢,何况是收人。”

    许东瞪向她,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得看看这孩子有没有病,身上有没有残疾,要不然就算收了也不好找下家。”

    “我儿子打小就没怎么生过病,健康得很。”

    “呵呵。”年轻女人捂嘴笑了笑,“你说了可不算,进来坐坐吧,外头热,里头凉快。”

    说着,女人就将毯帘掀开,当即就有一股凉气透出,不仅驱散了暑热,还让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许东怀疑,里头可能放了冰块。

    “你进不进来?”女人又催促了一声。

    许东深吸一口气,牵着良良的手走了进去。

    棚子内空间并不大,两侧摆了一张椅子一张床。

    中间区域则是一口水缸,水缸上有一个身穿白袍头戴高帽双手持灯笼的塑像。

    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活人,许东进来时就被吓了一跳。

    良良则畏缩地往后退,躲在自己爸爸身后,双手抓着许东的裤腿。

    “这是什么东西?”许东问道。

    女人理所当然道“多稀罕呐,哪行没个自己拜的东西?”

    老婆婆在椅子上坐下,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端着一个老式瓷碗,瓷碗上有好几处破口,里头装着清水。

    女人弯下腰,抓住良良。

    “不,我不,我不。”良良哀求地看着自己爸爸。

    许东眼里流露出挣扎,却还是没低头看,站在那里没动。

    女人把男孩拽离了男人,拉到了老婆婆面前。

    老婆婆伸手,摸上良良的脸颊。

    被这一摸,小男孩马上不闹腾了,眼皮低垂,但安静的表象下,是身体不停地在颤抖。

    老婆婆先用食指点了一下小男孩的眉心,然后将食指伸入碗内清水中,随即,碗内的水呈现出淡淡的黑色。

    女人看着这色泽,微微皱眉,显然对这成色很不满意。

    不过,她还是从口袋里掏出钱,数了后递给许东“就这么多了,爱要不要。”

    许东将钱接过来,数都不数直接塞入口袋里,转身快步离开。

    良良身上的颤抖,更剧烈了。

    老婆婆继续保持着端碗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时,毯帘被掀开一角,一个男人探头问道“柔姐,饭已经买回来了,大家都等着你开饭呢。”

    被称呼为“柔姐”的女人猛地一扭头,对男人骂道“吃吃吃,供品都没准备好呢,你们就知道吃!”

    “刚刚不是刚收了一个……”

    柔姐推了一把良良,冷哼道“成色太差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许东一路往外走,走到马路边的小店,进去要了一包烟,站在店门口,抽出一根点上,第一口就被呛到,然后蹲下来开始干呕。

    想象中的那种报复快感,并未出现,反倒是自己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眼眶也随之湿润。

    “啪!啪!”

    他用力抽了自己俩嘴巴子,把脸抽得通红。

    “许东啊许东,你怎么就这么贱,又不是你的种,你有什么不舍得的?”

    他原本有一个令人羡慕的美好生活。

    毕业后分配进了一个效益很好的单位,福利待遇都很不错;娶了一个知性美丽的妻子,后来二人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那时候,他真心觉得老天待自己不薄。

    可后来,他才现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先是妻子以感情不和作为理由与自己离了婚,自己虽然不理解,也苦苦挽留过,最终也只能无奈接受。

    好在,他争取到了儿子的抚养权。

    为此,他还对前妻抱有一些感激。

    直到有一天,关于前妻的风言风语传到了自己耳朵里,他起初不信,但后来打听到的结果让他现,原来自己妻子在上学时就和人家在一起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反倒是成了那个第三者。

    他去过那所学校,见到了那个已退休的老教授陈德良,只一眼,他就确认良良是对方的儿子。

    以前他倒没觉得儿子和自己长得不像,或许儿子更像妈妈一些,但当嫌疑人物出现后,这一对比,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原来,这些年以来,自己不仅在帮别人养老婆,还在帮别人养儿子。

    原本疼爱的儿子,每看一眼,就觉得是对自己的一种嘲笑,对自己自尊的一种践踏。

    尤其是儿子的名字里有个“良”字,小名叫“良良”,是自己妻子取的,是那老男人名字里的一个字。

    他的世界,塌了。

    可是,当把孩子卖出去后,他心里又很难受,耳朵里隐约还能听到儿子在喊自己“爸爸”的声音。

    蹲在地上的他,侧过脸,看见小店外摆桌上的一众玩具里,有一个红色的小汽车。

    此刻,内心有无数声音在对自己进行鄙夷和谩骂,骂自己不争气,骂自己窝囊,骂自己活该,骂自己是个废物。

    但他还是站起身,将玩具小车拿起,走到柜台前,问老板这个多少钱后,拿出自己的钱包,付账。

    然后,他拿着玩具,开始往回走。

    他不断做着深呼吸,表情很痛苦,只能不断重复“就算养条狗,养了这么久也有感情了”。

    可以把孩子丢他妈妈那儿,丢那老男人那儿,甚至丢福利院,但还是不该卖了。

    一念至此,他开始跑起来,而且越跑越快。

    与此同时,白色棚子内。

    老婆婆手里端着的那只碗里,原本只有淡淡黑色的水,正逐渐变得浓郁。

    柔姐注意到了,长舒一口气。

    “这样看来,成色虽然只是正常的一半,但也能说得过去。”

    老婆婆端着碗站起身,走到水缸前,将碗里的黑水倒进去。

    塑像的样子,仿佛又鲜活了一点。

    老婆婆脸上,露出了笑容,嘴角两侧的耷皮,勉强向上抬了抬。

    柔姐则双手合什,对着塑像拜了三拜。

    然后,她走出棚子来到外面,看见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玩具跑了过来。

    “钱还你们,孩子给我,钱你数数,我没动过!”

    许东将口袋里先前揣进去的钱,全部拿出来。

    柔姐摇头。

    “孩子给我,我再给你加点钱,我不卖了,孩子给我!”

    柔姐继续摇头。

    “我他妈不卖了!”

    许东想往里头闯。

    下一刻,柔姐一只手抓住他脖子,再顺势提膝。

    “砰!”

    许东捂着小腹,跪伏在地,嘴巴张大,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孩,下手能这么重。

    “孩子给我……我加钱……你们收孩子……不也是为了……为了赚钱么……”

    “赚钱?呵。”

    柔姐笑了,然后一记手刀,砍在许东后脖颈处。

    许东双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两个杂技团的人走了过来,指了指地上的许东“柔姐,前面就有个水库,晚上我们给他处理掉?”

    “处理个屁,找个笼子关起来,等离开金陵往北时,给他卖黑煤窑去,他得活着,要不然刚收的那孩子就没用了。

    以后这孩子,还是得我们自己收,要不然总来莫名其妙的。

    明天演出时,你们自己盯紧点,找那种有爸爸妈妈一起陪同来看表演的小孩子。

    对了,宣传车开出去了没有?”

    “还没,在吃饭呢。”

    “让他们在车上吃,现在就给我宣传去,多去幼儿园附近的居民区,喇叭给我开大点!”

    ……

    “余家杂技团即将为您奉上精彩的节目表演,有可爱的小矮人,有漂亮的美人鱼……小朋友们,快叫你们的爸爸妈妈明天带你们来西郊广场来看吧!”

    谭文彬摇下出租车窗,看向迎面驶来的面包车,面包车顶有一个大喇叭,两侧贴着各种表演海报。

    “小远哥,是不是就是这家?还叫余家杂技团。”

    李追远点点头“应该就是了吧。”

    谭文彬对前面开车的出租车司机问道“师傅,西郊广场你认识不?”

    “认识的,我家就住这附近,你们是来看杂技的么,明天才开始呢,早上出车时我看见他们还在搭棚子。”

    “那家杂技团的人多不?”

    “看着不少,光卡车就有好几辆,呵呵,明天周末,幼儿园放假,我打算带我家小孩去看表演。”

    “师傅,还是别去了,那里人多,容易出意外。”顿了顿,谭文彬又补了句,“对孩子不安全。”

    “我家孩子聪明机灵,没事的,他不跟陌生人讲话,骗都骗不到的。”

    李追远淡淡道“没有骗不走的小孩。”

    司机马上反驳道“我家孩子真不一样,我们从小就教他的,让他别和陌生人说话,别拿陌生人给的东西,不像其他家孩子,傻乎乎的。”

    李追远没再接话,他觉得这个司机才是傻乎乎的。

    李追远曾专门研究了解过很多小孩,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世上,基本不存在骗不到的小孩。

    而那些喜欢洋洋得意、夸赞自家孩子聪明不会被陌生人骗走的父母,往往是真的可笑愚蠢。

    最重要的是,很多时候人贩子压根都不需要骗。

    一个成年人想控制住一个小孩子实在是太简单了,一条手臂夹住孩子身体,另一只手捂住孩子嘴,抱起来就走,孩子根本就反抗不了也不出声音,且姿势看起来就跟正常抱孩子差不多。

    就算个别孩子挣扎厉害些哭声出来了,人贩子接几句“乖别闹,听话,下次再给你买玩具”,路人看见了也不会觉得是在拐儿童。

    目的地到了,所谓的西郊广场,其实就是一小块硬化地,外带附近的一大片荒地,这里原本应该是有规划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停滞了。

    所以,一般有什么大活动,庙会、表演团什么的,都会在这里举行。

    “小远哥,就在那里。”

    前方有一处地方正在搭棚子,用大海报纸做的门牌已经先立起来了。

    “彬彬哥,我们去吃饭吧。”

    “好,先吃饭,顺便……”谭文彬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后头那辆出租车里,传来了争吵声,“咦,阿友怎么还没下车?”

    李追远听力好,回答道“他出门时钱没带够。”

    同安镇位于金陵郊区,从学校打车到这里来,路程还是挺远的,车费自然不低。

    林书友出门时只顾着小心翼翼,带上了自己的画脸颜料和戏服,唯独忘记给自己兜里多塞点钱,他也没想到会坐这么久的车。

    “小远哥?”

    “你去吧。”

    谭文彬走到那台出租车旁,打断了师傅愤怒的声音“还差多少钱?这些够不够。”

    “够了,我给你找。”

    “别找了,消消气。”

    “那谢谢了,小伙子,他你朋友?”

    “嗯,我们一起出来的。”

    师傅闻言回头看向林书友,语气也缓和了些“你早叫你朋友过来不就结了嘛。”

    谭文彬说道“我这朋友脸皮薄。”

    林书友下了车,面对谭文彬时,脸上既有庆幸又有窘迫。

    “大哥,谢谢你……”

    “好了,多大点事。”

    谭文彬对林书友的表情很满意,他先前没让司机找钱不是因为他故意摆阔装大方,其实这小费是掏给林书友的。

    “大哥,你们现在……”

    “我们现在去吃饭,走,一起。”

    “一起?”

    “还藏什么藏,我小远哥都看见你了。”

    “那他不会让我走吧?”

    “你有钱打车回去么?”

    “没,没有……”

    “打车费挺贵的,分车走不划算,那你就等着和我们一起回吧。”

    “真的么,大哥?”

    “给你纠正一下吧,以后私下里叫我大哥没事,在我小远哥面前你就喊我彬彬,至于对小远哥,你就跟我一样叫吧。”

    “好的,彬彬哥。”

    谭文彬搂住林书友肩膀,带着他向李追远走去。

    “小远哥……”隔着还有段距离时,林书友就先抬起手打招呼。

    李追远看了他一眼,没回应,转身走向马路边的一家面馆。

    坐下来,要了三碗面。

    谭文彬和林书友也走进了店,坐在李追远面前。

    林书友有些尴尬地开口道“小远哥,除魔卫道,也是我的责任。”

    李追远自筷筒里拿出三双筷子,现有些脏,就递给林书友“去洗洗。”

    “好!”林书友舒了口气,拿起筷子走向洗碗池,回来后,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三碗面被端上来了。

    李追远说道“这次邪祟来头有点大,我们三个人需要团结合作,才能活着回学校。”

    “明白。”林书友用力点头,眼里流露出兴奋,“我们官将,不会怕邪祟的来头。”

    林书友之前请下来过的“白鹤童子”,在神话叙述里应该是南极仙翁的弟子,至于增损二将,则是地藏王菩萨收服的两位鬼王。

    理论上来说,余婆婆这种东西再厉害,在祂们面前,也是不够看的,甚至都不够资格上餐桌。

    可问题是,神是神,人是人,你请下来的神能有多厉害还是取决于你这个人。

    李追远“要学会惜身,才能可持续地除魔卫道。”

    林书友“小远哥说的是。”

    谭文彬捅了一下林书友胳膊,对李追远道“放心吧小远哥,阿友明白的,我们俩都会听你吩咐。”

    “对对对,我会听指挥。”

    李追远“吃面吧。”

    吃完面,三人又回到西郊广场上。

    表演棚已经搭建了一大半,傍晚应该就能完工,这会儿,在表演棚外围,有一排小帐篷,一些可单独列出的小场子表演已经开始了。

    比如什么“砸罐子”“套圈”“打气球”“花瓶姑娘”“美女与蟒蛇谈恋爱”……

    这些项目,都是杂技团自带的,每个棚子都需要单独收门票,倒是不贵,普通孩子零花钱也能买得起。

    本地的一些小商贩,也在此时凑了过来,顺着杂技团的节目帐篷摆开,目前已经有种小庙会的感觉了。

    “玩玩吧,融入一下,注意观察。”

    说完,李追远脸上浮现出他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天真活泼。

    三人先来到砸罐子的摊位前,一排饮料罐堆叠在那里,拿篮球砸,旁边有个海报规则,砸中多少个分别对应哪几种奖项。

    一般来说,最下层的罐子里应该装的是沙子,也可能灌入了水泥。

    谭文彬花钱,买了三次机会。

    第一次是李追远来,李追远很随意地将篮球丢出,只砸倒两个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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