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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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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掌心的伤口。

    病情,已经加重到开始寻求自残了么?

    李追远站起身,说道“润生哥,我们回去吧。”

    “你的伤口……”

    “没事的,我会找刘姨要点药膏敷上。”

    走回家,坝子上的大家伙还在吃着饭,应该是故意放慢的度,等自己回来。

    “小远啊,是妈妈的电话么?”

    “嗯,是的,太爷。”

    李追远坐了下来,一边拿起筷子吃饭一边讲述自己和妈妈的对话。

    他表现得很开心很欢喜。

    和所有正常孩子一样,总会有一个时期,父母就是他们的偶像,开口闭口都是“我爸爸”“我妈妈”如何如何。

    李三江听得很开心,不时插着话,每次李追远都会给予他回答,这让李三江更开心了,不停地用筷子敲着碗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

    刘姨也很高兴,她的性格本就偏开朗,很乐见家里的氛围变轻松些。

    就连柳玉梅,也对着李追远问了几句。

    心中感慨,这小孩子甭管再怎么聪明,终究是改不了孩子的天性。

    润生边啃着香边吃着饭,看着李追远如此的表现,就下意识地认为先前回家路上的沉默,只是小孩子想妈妈了。

    他没有爸爸妈妈,只有爷爷,所以看着李追远对众人不停地讲述,他的脸上也逐渐露出了憧憬的神情

    原来,有妈妈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

    只有阿璃,默默地放下筷子。

    她喜欢看男孩的表情,可面前兴奋高兴的男孩,眼里没有光。

    饭后,李追远强行带着李三江去郑大筒那里开了些药。

    本来打一针效果更好,但李三江死活不愿意。

    回来后,一切照旧。

    润生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抽着香烟。

    刘姨打扫好厨灶后,忙着给扎纸上色。

    阿璃被李追远哄着,跟柳奶奶回屋睡觉。

    李追远在屋后,认真扎完了马步。

    回到二楼时,看见李三江正往手里倒着洗衣粉。

    水缸边的石板上,摆着一盆热水,挂着一条帕子。

    “太爷……”

    “太爷我又被报喜了。”

    “恭喜。”

    “去去去,细背锹儿!”

    “呵呵。”

    因为妈妈的电话打了个岔,李追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福运问题,还没解决。

    可惜,没办法直接问太爷,因为太爷自己也不懂。

    所以,这场耗费了这么多福运的交易,到底买卖的是什么?

    李追远走回自己卧室,打开台灯,拿出了《柳氏望气诀》。

    翻开,皱眉。

    他想念魏正道的字了。

    自己从地下室里拿出这么多套书,只有魏正道写的,自己看得最舒服。

    强忍着不适,一页一页认真往下看。

    也不知道是自己开始逐渐适应了这种狗爬体的神韵,

    还是《柳氏望气诀》的内容确实玄奥神秘。

    李追远越看越有滋味,渐渐停不下来。

    这本书讲的,是江河湖海的风水之道。

    很特殊的一个门类,因为正常意义上的“风水”,格局比较开阔,水则是其中之一,更主要的还是山峦陆地。

    毕竟,无论是活人居住还是死人长眠,基本都是在陆地上。

    而这本书,主打的就是水系,里面涉及到水葬、水狱、水劫等等方面,山峦陆地反而成了补充。

    从实用角度的某方面出,可以打个比方

    其他风水书,真的读懂读进去了,你能在游历名山大川时,心生感应这里,可能有古墓。

    这本书读完,你坐船时,站在船头,偶有所感,也能伸手一指这里,可能有死倒。

    李追远没急着一直把柳家的书看下去,而是又拿起《秦氏观蛟法》看了看。

    现主题是一致的,看来,柳家秦家当年,应该都是江上同等地位的大家族。

    主题一致,但路线方法不同。

    这对于学习者来说,有着极大好处,可以互相印证,加深理解。

    只要两本都读懂了,那自己对江湖风水的认知,将变得极为深刻。

    看了一眼时间,到自己睡觉的点了。

    李追远放好书,关上台灯,拿着水盆去洗了个澡,然后回到卧室,躺上床,折好被子,躺下,睡觉。

    一刻钟后,李追远坐起身,他睡不着。

    再强大的行为逻辑惯性,也压不住妈妈这通电话对自己内心的影响。

    推开门,走到露台,在藤椅上坐下,李追远看着漆黑的夜空,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东屋的门被柳玉梅打开了,看着要走出去的孙女,只能来得及给她身上挂了一件披风。

    抬头,看见坐在二楼阳台上的男孩,柳玉梅心里五味杂陈。

    这是白天在一起还不够,晚上也要一起玩了?

    可看着男孩漠然的神情,她又有些疑惑这孩子晚饭时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

    是晚上睡觉时想妈妈了么?

    虽说孩子的天性归天性,但柳玉梅觉得这个小男孩,不应该这么脆弱才是。

    这副模样整得,活脱脱自家阿璃以前坐门槛后的翻版。

    很快,她看见自家孙女的身影出现在了二楼,女孩在男孩身旁的藤椅上坐下。

    过了会儿,女孩居然主动将身上的披风,分了一半,盖在了男孩身上。

    柳玉梅瞪大了眼睛,自家孙女,居然会主动做出关心人的举动了?

    住李三江家也有段时间了,但阿璃的病情也只是控制住了,没再恶化下去,至于好转,那是半分没有的。

    也就只有在那小子也住进他太爷这里后,阿璃的病情才出现了好转的迹象,像是一块冰上,终于挂出了水珠。

    可再怎么好转,也比不过今儿个的这一天一夜!

    先是会点头摇头进行表达了,现在还能做出这种主动关怀的举措。

    柳玉梅抬起头,不让泪水着急溢出眼眶,她是真真切切看到了,孙女病情恢复的希望,似乎,真的不用太久了。

    她走进屋,坐到供桌前,手指着他们

    “阿璃会生病,也是因为你们的不负责任,但凡你们当年留下一点灵来按传统庇护,阿璃也不会变成那样。”

    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柳玉梅带着哭腔道

    “早知道砸你们的牌位对阿璃病情有用,我早该把你们都劈了当柴烧了。”

    ……

    李追远不知道女孩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好像已经来了很久,自己背上,也被盖上了东西,暖暖的。

    “你来啦?”

    女孩看着男孩,这次她主动去握住男孩的手,然后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低下头的同时,将男孩的手掌掰开。

    掌心中,有一道伤口。

    女孩指尖,摩挲着它。

    这是难得的温情,李追远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但这笑容,很快就僵住了。

    因为女孩的五根手指全部抵在了自己掌心,五根不长不短的指甲,直接刺入了自己的皮肉。

    “嘶……”

    李追远痛得站起身,身体都几乎扭了过来。

    “阿璃,我痛,我痛……”

    都说十指连心,但掌心处,也依旧是软肉敏感,女孩的五根指甲,深深扎入了肉里,而且还在持续力。

    这滋味,如同用钉耙在犁手。

    先前蹲水渠旁的自己,主动伸手攥住润生手中的燃香,那会儿是真不觉得痛,因为那会儿的自己不正常。

    可现在,自己是正常的。

    求饶在此时似乎也失去了作用,一向最听自己话的女孩,在此时,仿佛无视了自己。

    她的睫毛在跳动,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眼里的光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

    一股危险的气息,自她身上散出来。

    以前,她每次要暴起时,男孩都只需要握住她的手就能安抚,可现如今,是男孩的手,正在加剧她的暴起。

    李追远将自己的手从女孩那里抽出。

    女孩身体,逐渐恢复平静,眼睫毛也不再跳动,眼帘低垂。

    她转过身,向楼梯口走去。

    原本盖在二人身上的披风落了下来,李追远捡起来,想给女孩披上去。

    但随着他的再次靠近,女孩停下了身子,背影开始颤动。

    李追远不得不停下脚步,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

    女孩恢复正常,继续向前走,身影没入了楼梯。

    很快,女孩出现在了坝子上,东屋的门本就没关,她走了进去。

    李追远站在二楼,手里还拿着那件红色披风。

    以前,女孩总是很喜欢收藏一切和他们有关系的东西,现在,她不仅排斥与自己的接触,还排斥沾染过自己的东西。

    李追远低下头,看着掌心中血淋淋的五道口子,还在流着血。

    他很疼,却并不生气,反而很愧疚。

    左手手指抹开了血污,让中心区域的那块烫伤露出。

    他知道女孩为什么忽然生气了。

    因为她现,原本寄托希望在帮着自己爬出深渊的人,居然在主动往深渊走去。

    这个世上最大的酷刑,就是于绝望中,先给予你希望,再亲手,将这团希望掐灭。

    她本来,都已经习惯了。

    李追远去冲洗了一下伤口,简单找了块干净的布条做了一下包扎,然后回到自己卧室。

    往床上一躺,也不知道真的是睡意袭来了,还是他潜意识里渴求一觉之后天亮了,一切就都会复原。

    总之,他睡着了。

    他睡得很浅,好多次都在短暂的睡眠后因莫名的心悸而惊醒,但他没有睁开眼,强迫自己继续睡下去。

    终于,在不知多少次后,隔着眼皮,他感受到了清晰的光感。

    天,亮了。

    侧过头,睁开眼,门口椅子上,没有人。

    李追远拿着脸盆,走出卧室,路过太爷房间时,隔着纱窗门,看见太爷不在床上。

    洗漱后走下楼,也没能在一楼桌子上看见润生。

    自己今天,也没睡太晚,怎么大家都起得这么早?

    李追远走上坝子,刘姨走厨房走出来“小远,早啊,过会儿就吃早饭了。”

    “刘姨,我太爷呢?”

    “早上天还没亮村长就过来了,喊你太爷去镇政府,说有急事,润生就载着你太爷去了。”

    李追远点点头,然后目光看向东屋。

    东屋门槛后面,一袭黑色裙子的女孩坐在那里,她双脚放在门槛上,目光平视,没有丝毫情绪。

    “小远,小远,你快点过来。”

    早上,孙女没像往常那样早起,她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等起床梳妆后,居然拿起板凳坐门槛后面了。

    刹那间,柳玉梅只觉得天塌了!

    现在,她唯一指望的就是男孩了。

    李追远向东屋走去,刚靠近了一些,女孩身体就开始颤抖,双手不自觉地缓缓攥起,眼眸深处,也泛起了红色。

    柳玉梅马上伸手制止李追远靠近,上前蹲在孙女身边,不停细语安抚。

    孙女这反应,比以前陌生人靠近时,更剧烈。

    李追远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在看见女孩在柳奶奶安抚下平复下来后,他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

    是的,和自己睡前想的一样。

    一觉之后,

    都复原了。

    ……

    “啥,你们再给我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李三江坐在民政局办公室里拍着桌子,他其实听清楚了,但他不敢相信。

    民政局的主任和几个工作人员,只能耐心地对他又讲了一遍,哪怕这已经是第四遍了。

    他们也是接到上级通知,有件事需要特事特办急批,因此早早地就来单位等着了。

    其实,他们在看到传真过来的文件后,也感到了万分不理解。

    这年头,居然还有这种操作的?

    “大爷,你是叫李三江吧?”

    “我身份证户口簿都带来了,你说是不是吧?”

    “是是是,其实,事情就已经很清楚了,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签字了,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把这些文件打回去。”

    李三江有些茫然地拿起笔,

    问道

    “是不是我这字签下去,小远侯就落入我户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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