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小混混的赵兴和豹哥,一个是仗着家里有点钱喜欢玩的体虚公子哥,另一个则是欺软怕硬的中年混混。
李追远记得有次过年家里人聚餐,北爷爷教训在学校里喜欢打架的堂哥时,骂了一句老炮儿里想找真英雄,就如同去屎里淘金!
说白了,真有种的哪里会去干这种泼皮事。
这不,这俩人居然被润生这气势给吓到了,忘记了自己才是鬼,居然直接撒丫子要逃了。
不过,润生哥是真的猛啊。
李追远不禁怀疑,要是给润生哥再量身打造几件更好的器具,那么就算是先前的死倒对自己二人出手了,润生哥也不是不能干他啊。
先前打架时,李追远很识趣儿地没凑上去,但现在,他能出手了。
右手持七星钩,左手大拇指按下印泥,然后点在七星钩侧面,奋力一抽,七星钩七节延展而出同时也都抹上了红印。
下蹲马步,腰间力,七星钩被李追远先扫向一个混混的脚踝,最前端那一节立刻分出两个如同螳螂钳一样的开口,将对方脚踝扣住。
“噗通……”
李追远受力道牵引,身子向前一倾,艰难稳住身形,而那个混混则直接面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这是《正道伏魔录》下册里,抓死倒的招式。
“啊!!!”
混混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踝开始尖叫。
李追远将归乡网捡起,对着他罩了上去。
另一个混混则被润生飞扑在地,润生举起拳头,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刹那间,像是砸翻了染料铺,各种颜色全都溢出来了。
李追远马上喊道“润生哥!”
润生像是忽然打了一个摆子,第二拳硬生生克制住了没有落下,他的面部神情也从剧烈兴奋渐渐转变为憨厚木讷。
李追远舒了口气,这第二拳但凡砸下去,那个混混就必死无疑了。
他倒不是可怜那家伙,甚至,他潜意识里也不是怕杀人,而是不想因弄出人命再牵扯出后续麻烦。
“接着,润生哥。”
李追远将黑帆布丢给了润生,这黑布夹层里都是木花卷儿,每一片上都是阿璃雕刻的纹路。
这次出来的目的就是做器具测试,看看哪些有用哪些没用。
润生将黑帆布覆盖在了混混的身上,一下子,混混开始哀嚎挣扎起来,居然还升起了些许白烟。
白烟里,似乎还有赵兴的那张脸,但很快就消散了,而这个混混也不挣扎了。
润生挪开黑帆布,摸了摸对方鼻息,说道“小远,还活着。”
李追远点点头,这黑帆布效果出奇得好啊,不过,也得考虑到先前死倒对这两个伥子做了极长时间折磨的缘故。
随即,李追远看向自己身下被网包裹着的混混,从怀里掏出自己亲手画的那一沓符纸。
是的,他还不死心。
毕竟,其它器具都是他按照书上内容,完全“照本宣科”制作出来的,唯有这符纸,才算真正带有他自己的一点原创属性。
一张符贴到混混额头,符很快就黑了,然后滑落。
又是一张贴下去,继续变黑继续滑落。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一直到带来的符全部用完。
符全黑了,可混混身上连点白烟都没冒出。
李追远沉默了。
自己画的符能变黑,证明是有点用的,但只是能变黑的,也就只有个屁用。
那种差生的挫败感,再度袭上心头。
“润生哥,帆布。”
“好嘞。”
黑帆布被丢了过来,李追远接住,然后对着下面的混混盖了上去。
白烟冒出,隐约间形成豹哥绝望的脸,然后迅消散。
李追远将黑帆布举起来,这中间居然烧出了一个洞,里头不少木花卷儿都变黑了,只有三分之一还是原色。
这意味着这件器具,得重做了。
李追远走到墓碑前,一枚黑色铜钱躺在这里。
“润生哥,在边上挖个坑。”
“明白。”
李追远开始观察这枚铜钱,润生则在挖坑。
过了好一会儿,见润生还在挖,李追远疑惑地扭头看去,现润生居然挖出了一个可以埋几个人的深坑。
“润生哥,你在做什么?”
“啊?”润生挠了挠头,指了指那俩昏迷且被捆着的混混,“不是要埋他们吗?”
“不,是把这枚铜钱埋进去。”
“哦,是我想错了。”
“不要用手接触,用铲子。”李追远一边提醒着一边上前,将大量印泥涂抹在黄河铲上。
润生用铲子将铜钱挑起,小心翼翼地放入坑内。
“润生哥,先把那边土墙再修一修,人家骨灰盒都差点被你挖出来了。”
“哦,好。”
这里是坟地,润生又挖得太深,一个骨灰盒一角都显露了出来。
修好坟墙后,润生开始回填土坑,填埋好后,李追远在那里用几块石头做了标记,然后对着地下骨灰盒所在方位,拜了拜
“不好意思,惊扰到您了,您就帮我看着那枚铜币吧,下次回来拿它时,我给您烧纸。”
在没确认那枚铜钱的作用和危害前,李追远不仅不会把它收走,连碰都不会碰。
再低头,检查一下润生的黄河铲,却惊讶地现原本涂抹着红印的位置,都变成了白色。
挖土时变黑变紫变其它深色,都能理解,唯独变白了,只能说明那枚铜钱,是真的凶。
“润生哥,我们走。”
“回家么?”
“去派出所。”
“还要去派出所做什么?”
“还愿。”
……
刚和市专案组开完会的谭云龙,边打着呵欠边走回自己办公室,推开门,就看见自己办公室里坐着的男孩。
谭云龙拿起热水瓶,倒了一杯茶,放在李追远面前。
他并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而且,他下一句的问话是
“骸骨在哪里?”
“唔……”李追远露出苦恼的神情,“谭叔,你跳了好多步。”
“因为你上次进我办公室就是告诉我骸骨位置的,现在,你又来了。”
“在西郊村和东郊村交界处的坟地里,旁边还有俩人昏迷着。”
“是负责转移骸骨的从犯?”
“这需要警察叔叔们调查。”
“谢谢你,小远,这次,你真的从头到尾,都帮了大忙。”
“我太爷常教育我,要谨记警民鱼水情。”
“小远,你户籍在哪里?”
“谭叔,你不要吓小孩子。”
“我就是随口问问,关心一下你,我儿子应该比你大几岁。”
“那你肯定和你儿子关系不太好。”
谭云龙被噎住了,这确实,自己也就给儿子买吃的和玩的时,才能看见儿子对自己笑一下。
“谭叔,案情进展顺利么?”
“侦破度很快,等这副骸骨确认了,就基本能结案了。”
“那真好。”
话说完了,李追远端起茶杯,喝一口茶,很烫,也就意思意思沾了一下嘴巴,然后放下茶杯。
“谭叔,我回家去了,你忙。”
“我让人送你。”
“不用,我司机在外面等我。”
等男孩走出办公室后,谭云龙似乎想起了什么,来到走廊拦住一个人问道“小张,那位李大爷走了么?”
“刚走,谭队,需要我把他喊回来么?”
“不用了,没事。对了,你喊几个人,跟我出去一趟捡骸骨。”
“拣排骨?今晚聚餐么?”
……
派出所门口停着好几辆空车,外头有车进不去,里头有车出不来,已经派人去喊人挪车了。
李追远走到“石港镇派出所”牌匾前,张开双臂,将其抱住。
他隐约觉得,这次那头死倒消散得那么快,彻底帮自己把潜在威胁提前剪除,和这块匾有很大的关系。
这时,堵在门口的车被疏通了。
李追远扭头看去,现门另一侧,有个老人,也正抱着一块牌匾。
一老一小目光对视。俩人都默默地松开手。
“哎呀哎呀,见到了就忍不住想抱一下。”李三江拍了拍身上的灰,“小远,你怎么还没回家?”
“我来接你的,太爷。”
“哦,成,咱们回家。”
……
回到家后,李追远先上二楼去洗澡,润生则在坝子上的井口边,用井水直接往身上冲。
正在喝茶的柳玉梅微微摇头,出一声叹息。
洗完澡的李追远下了楼,等待吃晚餐。
“小远啊,你跟奶奶来一下。”
李追远站起身走过来,原本已经坐下来等开餐的阿璃也站起身跟着一起过来了。
柳玉梅将男孩远引进了东屋,让李追远感到疑惑的是,柳奶奶这次没把他往牌位那边领,而是将他引进了她和阿璃的卧房。
进来后,李追远就知道柳玉梅是什么意思了。
床上几乎一半面积,被拿来整齐摆放着健力宝,每个瓶子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模一样的。
柳玉梅是没办法了,她和阿璃睡一张床,现在自己要打地铺了。
“柳奶奶,有空箱子么?”
“有的,在这里。”
李追远动手,将床上的健力宝一瓶瓶地拿起,摆入箱子。
阿璃站在边上,低着头。
“用这个箱子来收藏多好,我们想办法,早点把这个箱子填满,你觉得怎么样?”
阿璃抬起头,看向李追远,然后转过身拿起床上的健力宝,摆入箱子。
柳玉梅对此已经习惯了,自己苦口婆心地几天几夜劝说,没男孩一句话好使。
“小远,想回头不?”
“不想。”
“这条路,可不好走。”
“嗯,好走就没意思了。”
晚饭后,李追远陪阿璃看了一集《力霸王雷欧》,然后一个人来到露台,扎完了今天的马步。
回到卧室书桌前,打开台灯,拿出本子,翻开第一页,是他为自己今日行动写好的方案。
“嘶啦……”
方案纸被撕掉,揉成一团,丢入旁边簸箕里。
经过今天的事,李追远现,再好的方案计划,在它开动后,就至少有一半可以直接作废。
拿起笔,李追远开始记录今日自己所犯的错误。
第一条遇到坟地这种特殊经典的环境,不该过早跟着进入,必须要在外围摸索确认情况。
第二条自己入梦走阴前,必须提前预判好接下来可能会生的意外。
第三条不走正道好像死倒会更容易解决。
翻到下一页,李追远开始记录各项器具今日的测试使用情况。
最后,写到符纸时,李追远犹豫了一下,然后写道
符纸作用可用来探测附近是否有脏东西,有则变黑。
刚放下笔,就听到敲门声
“小远侯啊,太爷我去洗个澡,你去太爷卧室里等着。”
“哦,好的,太爷。”
李追远进入太爷卧室,和刚来那两天一样,瓷砖上摆了一圈蜡烛,还画了一个很眼熟的阵法。
之所以说是眼熟,是因为这个阵法,和之前那几次,又有些不一样。
而那本《金沙罗文经》,依旧摊开摆在地上。
这意味着,哪怕这个阵法已经画了好几次了,但太爷每次新画时,还得继续照着临摹。
李追远将这本书捡起,翻到转运仪式那一页,扫了一眼书后,又扫了一眼地上的阵法图。
“嗯?”
随即,他像是觉得自己眼花了一样,又看了一眼书,然后仔细看向地上的阵法。
“这次……太爷居然画对了?”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但李追远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太爷画错阵法的时候,阵法效果反而可控,可谁知道太爷把阵法画正确后,会生什么事情?
最可怕的,永远是未知。
站在李追远的立场,他是知道太爷为自己转运的目的是什么的,就是希望转走自己身上的那些世俗人眼里阴暗面的东西,让自己重新变回一个普通小孩,可以过正常的生活。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自己已经走上这条路了。
再者,就算不考虑太爷福气太深厚把自己给撑爆的这一可能,自己拿太爷的福运做什么?
太爷开心潇洒了一辈子,临老万一因分福运导致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又何必呢?
南爷爷北爷爷都不止自己一个孙子,可太爷,却只认自己这一个曾孙。
别人对这福运垂涎三尺,可偏偏李追远对此毫无兴趣。
“太爷,您还是好好安享晚年吧。”
他蹲下身,拿起旁边的朱砂盒和抹布,先擦去了阵法正北方的一个小角,然后用朱砂重新补上去,只不过原本这个小角是朝内的,被李追远改成了朝外,而原本,南北这两个小角,都是朝内的。
虽然没开始看阵法相关书,但这阵子也临摹雕刻了不少在器具上,他知道这种细节上的对冲,很容易就能让阵法失去效果。
李追远暗自点头这么大的一个阵法,改这么一个小角,太爷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小远,小远!”
楼下传来润生的喊声。
“来了。”
李追远下了楼,看见润生正抓着电视机天线不停摆动
“小远你看,这电视机怎么没画面了?”
李追远看向外面的夜色“好像要打雷了,信号不好吧,明早就要去看山大爷,你也早点睡吧。要是电视机明天还没好,就顺路送去修一下,回来时再抱回来。”
“额,小远,你那里还有钱修电视么,我听说,修电视挺贵的。”
要是电视机被自己看坏了,润生是不敢告诉太爷的。
“没事的,润生哥,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我们就有钱了。”
……
李三江洗完澡,穿着红裤衩,一边拿毛巾擦着身上的水珠一边走进卧室。
“咦,小远侯人呢?”
将毛巾随手丢到地上,李三江走向床头去拿烟准备点一根。
谁知刚好一个没注意,脚踩在了半湿的毛巾上,直接一滑,失去了平衡。
得亏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可身体依旧硬朗,反应也很快,快一个侧身,左手撑地,只是膝盖稍微磕了一下,没有摔个全实。
有些庆幸地爬起身,李三江看了一眼红的膝盖。
“咦,流血了?”
伸手摸了摸,没看见伤口,再把手放眼前看了看,不是血,是朱砂。
李三江低头看向地上的阵法,现正南位阵法有快小区域,被自己用膝盖抹掉了。
他赶忙将朱砂盒拖过来,准备给它补上。
“哎,这里是个什么来着?”
这个阵法图他画了好多次了,虽然每次都得照着书,但大体也摸到了些规律,比如这个阵法图是个对称的。
抬头看了看正对位,也就是正北位。
“哦,是个朝外的角。”
李三江小心翼翼地用朱砂给它补上了,拍了拍手,很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他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然后将地上的蜡烛全部点燃。
李追远这时回来了。
“细麻雀儿,叫你等着,你瞎跑什么呐。”
“嘿嘿,我这不是来了么,太爷。”
“快坐进阵里去。”
“好嘞,太爷。”
李追远坐进自己的位置,特意看了一眼阵法正北位,嗯,那个角还是朝外的。
李三江这时也坐了下来,从裤裆里拿起一张符纸点燃,一边挥舞一边念念有词。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蓄力准备用力拍打地面,因为这样才能带起风把周围蜡烛吹熄,同时让头顶灯泡短路闪一下。
心中默念,一,二,三!
手持符纸拍下,
“啪!”
黑暗,
瞬间吞噬一切。
———
应编辑要求,求一下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