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渊手中的提灯,道:“你们算计的有够深的。既如此,那我便勉为其难地应了你吧。”
南庐渊仿佛知晓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便让苏葑备马车,而后与陆流斓并肩同行。
一路到了最是繁荣热闹的春和街,长街两侧尽是琳琅满目五彩斑斓的花灯。不光有供人赏的,还有供人猜谜的。四国都会过上元节,然而风俗并不相同。陆流斓看了一路,直到马车停了,才随着南庐渊下来,并肩漫步在这应接不暇的华光中。
“看来这上元节,除了北秦国,大家都会摆花灯的。”陆流斓接过提灯小童递上来的荷花灯,从袖中掏了一点碎银子放在小童手中,随口感叹道。
“在四百多年前,北秦的风俗和别国差的并不太大。”南庐渊回绝了一位姑娘递上来的花灯,下意识帮陆流斓挡住了拥挤的人潮,还不忘柔声回复她的话。
陆流斓被他这话勾起了兴致,便往下接道:“我国非王室不得阅览古籍,愿闻其详。”
南庐渊便依着她道:“自大一统白泽国崩颓后,先是一分为三,即商、唐、魏。约一千二百年前,据传由白泽后人燕归庭建立秦。这是最早的四国,以魏为尊,秦最次。后魏分三家,江、孟、丘穆陵,丘穆陵并入秦,商、唐同位,魏、秦次。约八百年前,江魏崛起,并孟魏,重归三国鼎立一国落后之态。到约四百年前,丘穆陵夺燕氏秦,攻破魏三城领土,才有今日商、唐并立,秦、魏稍次的局面。”
陆流斓点一点头,明了道:“边牧统治北秦并不长久,也不是老牌政权,虽强势,但后力不足,才有今日族群混乱之危难。”
南庐渊欣然应道:“正是此理。”
陆流斓摆弄着手中的荷花灯,看它一开一合,却是心思放在了同南庐渊的谈话上:“单打独斗必然是不行的,若真要长远,四国必须要找寻联合之计啊。”
南庐渊并未答复。人人皆知征战不是最好的方式,然而四国同心又岂是说能做到就能做到的?
忽而一道白色身影从他眼前一闪而逝,他下意识伸手,却只碰到了前面赶灯会的白丁。
那人骂骂咧咧地说些什么他还未听清,便听身侧骤然响起的惊呼,而后巨大的华灯群在他眼前升起,纷纷扬扬如漫天星辉般朝天际飞去。
他便放下心中疑虑,朝着陆流斓笑道:“那是祈愿灯,许个愿罢。”
陆流斓仰头看这漫天灯火,光亮映得她的眸子星星点点,好似蕴着一条星河。然而她略一抿唇,轻声叹道:“我不信什么妖魔神佛,我只求日后,无论前路如何,我都能坚持事在人为的意念。”
她低下头来,不经意间对上了南庐渊的眼眸。
这茫茫万千世人,包她在内皆仰头观灯,然而南庐渊的眸光,至始至终都在她身上。
她心中轰然炸响,满脑子只有南庐渊望向她时那双清澈的眼。
她正要说些什么,余光一闪,对上了一双充满恶意,仿佛淬了毒的眼眸,让人无端联想到致命的毒蛇。
她心中一凛,再细细看去,只见到是李相家的家眷们。
然而她印象里,并未与这个家族交恶,甚至未曾说过几句话。
南庐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看见李相那张苍老圆滑的脸,他的眉心轻轻皱了一下,伸出手臂将陆流斓带入怀中,以宽袖阻断了对面望来的眼神。
李阳关和苏暮雪不在李府的队列中。他们此刻应当跟在南子潺的身侧,一同游街才是。
李相也隔着人群望见了他,于是像模像样地朝他行了一礼,身后的李氏家眷们亦学着李相的姿态行礼。
南庐渊神色微微一动,越过李氏的女眷们看见了站在靠后一些看不清脸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总教他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然而李相行了这么大的礼,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若再不走,恐怕会引起骚动。故虽南庐渊心有困惑,还是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因此揽着陆流斓便半推半就地随着人群走远了。
在走着的时候,忽有人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撞了他的肩头一下。他正疑惑,忽而感到有团什么随着他的肩头滑落。他伸手去接,只接到一团皱巴巴的布条。
他心下愈发疑惑,悄悄将布条收入囊中。
而后,抬眸间,一张含笑的、长着双狐狸眼、鼻端右侧有颗小痣的男人的脸,在他眼前展现,又泯然于拥挤的人潮里。
那不是南商人该有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