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恶狠狠地对我道:“今儿这事没完,你且等着!”
“亚子恭候。”我也不露怯,既然梁子已经结下,见招拆招便是了。
付志梁一直背着手在前面走。
我有些心慌。
今日是唐突鲁莽了,若不是付志梁及时提点,怕此刻的我已经收拾铺盖行在回鲁县的路上了。
付志梁闷头不说话,我倒宁愿他痛骂我一顿。
到了舍院门口,付志梁却突然叹了口气。
“丫头,”付志梁背对我,有些苍老无力道:“我还能护你多久呢。”
心口突然一热,有些无措地道:“对不起...我今儿不知怎了...”
“不...我倒不是责怪你。”付志梁身侧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竭力克制着:“只是后怕,怕我护不住你。”
“那间暗室是用来处罚犯了大错的官员的,进了那里不受点皮肉苦是出不来的。我想着,今儿便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能叫他们动你,可我突然发觉自己太渺小了。”
付志梁转过身来看我,深陷的眼窝中,那颗原本坚毅的眸子有些松动。
“若今日之林菀菀换作他人,反应快些,我们这套诡辩理论便无法服人。也是她蠢,妄想用官威压人,这京城府尹的手伸进国子监的内院管理内务,犯了官场大忌。”
“只是亚子,以后你的日子,才是真的难过了啊。”
付志梁没有说错,我的日子是真的难过了起来。
林菀菀虽不得人心,可仗着父亲的能耐在院里还是狐假虎威的。
祭酒那日虽拂了她的面子,可也得照顾她的情绪。
千字的检讨当众念了,为了做足样子,祭酒召集了全院。
林菀菀却不甚满意,拉帮结派,小团体张罗了起来。
这院里本来女子教员就不多,一时间全被她收买了去。
很快,我被孤立了。
我努力将注意力不放在这上面,每日与付志梁关起算学部的大门,苦心钻研算题。
《九章算术》的内容十分丰富,全书采用问题集的形式,每道算题都有答有术,只是均为文本甚是枯燥。
为了能在新生授课中便于他们理解,我更是费了大力气,每章绘制了插图,依照性质和解法分门归类。
好在,新入学的学子还算给力,宽慰了我不少。
“所谓衰分术,乃衰分章提出的比例分配法则,主要用于解决比例分配问题。”
“举个例子,地里收了谷子,谷子五斗去皮可得糙米三斗,又可舂得九折米二斗七升,或八拆米二斗四升,这些都是各种比例解应用的地方。”
抱着书踱步在学堂内,如付志梁般燃起袅袅熏香。
洁白的脚袜站在蒲垫上,犹如漫步云端。
“...先...先生。”
一身形瘦小的男子,怯怯懦懦地举了手,声音小的我差点没有听到。
迅速扫了眼学子名簿,坐在六排三座的——冯诞。
“冯诞,可有疑惑?”
那男子却脸一红,声如蚊蝇地道:“先生,在下...罗...罗博施。”
“哈哈哈哈...”
教室里爆发阵阵哄笑,几个平日里调皮的更是摔了书笑的前仰后合。
“萝卜丝发言了!萝卜丝会说话啊!”
调笑声此起彼伏,罗博施的脸红的发紫,深深的埋下头去,收回了举起的手掌。
“咚咚咚——”
我取了戒尺,狠狠地敲击在案桌上。
“肃静!”
哄笑声渐止,只是座下学子仍互相传递嘲笑讽刺的眼神。
罗博施死死地攥紧双拳,埋首桌前,一言不发。
我小心地问道:“可有疑惑?”
罗博施没有抬头,裸露的脖子却也红了下去,他拼命的摇头,捂住脑袋。
我想,他一定不想在这时再受关注。
暗暗记下他的名字,我重又开始授课。
“翻开习题,粟米章第一题,今有粟米一斗,欲为粝米,问得几何。”我站在台前,布置着课后习题:“这道留为作业,下次课前交予我。”
台下学子窸窸窣窣地收拾着课本,准备下课。
我重又翻开学子名簿,迅速找到罗博施原应在的座位。
“二排一座。”我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那里坐着的正是刚才起哄最厉害的学子。
眼看着学子们陆陆续续地往外走,我装作不经意地伸手一指,点了几人留下洒扫。
然后盘腿坐下,看着他们提水、擦桌、归整案卷。
待学子们走的七七八八后,我将那人单独留下。
“你为什么坐在罗博施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