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便计划好了,他损并不要紧,只要顾寒衣愿意补,都算大功告成,遂他只能等顾寒衣开口,说她愿意听,想听。
顾寒衣沉默半晌,“你说来听听。”
非常时期,她尽管对徐清司所言皆心存抗拒,可徐清司一旦沉默过久,她还是会怕徐清司就这么死了。
徐清司便说了很多话。
说她记性真的不好,说她认人都有问题,见了一面分开不过少时,她便连人的轮廓都能模糊了。
说她当年南陵纵马,说她当年招摇撞骗,还说她当年也曾把翎月刀塞给过他一次。
最后说,后来你不在三司,我便见不到你了。
宫墙太高了,不然他为什么要与裴彦交易,千里迢迢的,将她引出京外?
他说:“我不为任何人,我就是为你而来,如何不能算是你的人?”
“我曾说我对你有意,并非信口胡言。”
“顾寒衣,我不会害你。甚至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
“……”
顾寒衣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忽然发烫,耳边风声清楚,淙淙溪流淌得欢快,与她血液流动的速度相吻合。
许是心惊于他的蓄谋已久,又或是愤怒于他轻视皇权的胆大妄为,她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辘辘车轮声碾过林郊肠道,当斜阳散尽最后一点余晖,他们终于出了西郊。
长街行人都只有三俩,顾寒衣找寻着最近的医馆,月色高升,有一绿衣少女蹦蹦跳跳地哼着小曲儿沿街走过,然后她忽然顿足扑了过来:“先生!”
顾寒衣被迫停了停,她记得这小姑娘,近十天前还曾骗过她买糖葫芦。
“你们……”她心生疑虑,面色微微泛冷:“认识?”
绿衣几乎日日都在沂州城内闲逛,此时乍然撞见徐清司这番模样,有些心神震乱,未及思考便惊慌失措地扑了上来,闻言见推车之人竟是顾寒衣,登时更乱了,匆忙瞥了徐清司一眼,还没来得及得到该有的提示,就六神无主地红了眼眶脱口而出:“这是我爹!”
“……”
徐清司猛地呛到。
顾寒衣惊了。
绿衣这时才凑近徐清司飞快地问了一句:“先生你怎么搞成这样?”然后焦心忧虑地嚎啕大哭。
徐清司呛咳过后急忙撇清:“我哪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顾寒衣从震惊之中硬生生扯回神志,在他二人中间来回看了眼,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徐清司看着不过二十余二三,这少女瞧着有十一二,总不至于徐清司十岁左右便娶了妻?
绿衣从徐清司口中听出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顿时明白自己胡言乱语的太随意,于是红着眼眶挤出尴尬的一丝笑意,想到什么一般赶紧跳了起来:“前面有医馆!”
然后扭头奔在前方匆匆领路。
济世堂是个老大夫,见到这样的伤势哆嗦了半边身子,合力将徐清司移坐到床榻,举着灯烛小刀就没了下文。
绿衣看不下去一把将他搡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便递给了顾寒衣。
顾寒衣拧着眉心正是焦躁,见状不禁莫名:“做什么?”
“顾姐姐你来。”
“来什么?”
绿衣耐心解释:“将刀砍断,我来取出。”
顾寒衣觉得她在异想天开,她一开始也曾想过先将刀柄砍断,可饶是翎月之锋,她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划伤到徐清司腑脏,绿衣如今就仅凭着这么一把匕首,竟就敢妄图行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她几乎立即沉了脸色:“不行!”
绿衣“哎呀”一声,胸有成竹地道:“我不动手是因我内劲浅薄,顾姐姐你必定得心应手!”
顾寒衣道:“这并非……”
她话未说完,绿衣倏然扬手,对着一旁空置的药罐信手一削,药罐纹丝不动,没发出一点声响,静默两瞬,方才发出迸裂之声,竟悄无声息被一分为二,上半身摔裂在地后,才见那刀口平整如滑。
顾寒衣后半截话顷刻间咽了回去。
“看见没?”绿衣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削铁如泥。”
尽管她削的并非是铁,可此等锋利,也足够令顾寒衣咋舌。
她默不作声接了过来,只觉这匕首薄如蝉翼,轻巧非常,她轻轻掂了掂,看了徐清司一眼,徐清司也在看她,扬起唇角笑了笑,才带着一点倦意垂下目光。
顾寒衣单膝跪去床榻,心中掂量一刹,终于一刀削下。
不费吹灰之力。
那刀柄连着半截刀身无声掉落,顾寒衣伸手将其接入掌心,以防将徐清司砸到,然后回头看向了绿衣:“哪儿来的匕首?”